字距分离不清,看起来有些凌乱,笔迟涩,特别是“人”字捺拉的很长,收笔时好像言不尽意。
他难以想象齐润志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幅字的。
一个人在离世前,还能平静的安排好一切,这只能说明他是有所牵挂的。
到底生了什么,有多大的事情才能导致他一心求死?
张明拿下挂画,放在茶几上轻掸去上面的灰尘。他先是祈祷告慰了亡灵,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背面的夹扣。
果然,画的背后藏着另一幅字。
只不过这是一张微有褪色的宣纸,上面没有画,只是两行字——半山半水半普天,半人半魂半神仙。
他重复读了多遍,总是想不明白字面的意思。
无奈之下,他将字放在秦院办公桌上,随后又把画板板正正的挂好,再次祈祷告慰已亡之人。
后来,秦臻回到办公室,仔细斟酌了字面上的意思。
他只知道“普天”两个字在古文里代表着大地。词中有山有水有大地,有人有魂有神仙,可为什么会是半个?
好友这是要表达什么?留下这几个字到底什么意思?尽管他跟张明苦思冥想也是不能理解的。
回想起齐润志送他这幅画的前几天。
那天正是寒露,下了好大的雨。齐润志邋里邋遢,像是刚从沼泽地里爬回来的一样。
他大半身都是泥水,只有胸以上的部分还能看出失了神的面色。
秦臻以为下雨路滑,他在来的路上摔跤了,便带着他去了医院附近的浴池里洗了个热水澡。
泡了大概半小时后,齐润志忽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臻,滴血认亲有没有科学医据?”
秦臻初听到这话时候是蒙的,一时半会都没转过弯来。
齐润志本身在医学上就有颇深的见解,他怎么还会问出如此没有理论依据的问题来。
那时,秦臻像是在科室开会一样,做出了总结性的回答:“古人用的滴血认亲,不过是合血法和滴骨法,这两种方法都谈不上科学。”
齐润志又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真正的血亲?”
这次秦臻产生了怀疑,现他不是摔跤了,而是跟谁打过架。因为他的肋骨处明显有擦伤过的痕迹,胳膊肘上也有淤青。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谁欺负兄弟都不行,拽起齐润志就往浴池外走,嚷嚷着要去找李明显跟刘镇东,替他讨回公道。
齐润志反而笑呵呵的说,是村子里的无赖养了条大黄狗,每次见到他时就会无故撕咬。
他气不过,拿起棍子跟狗拼了命,最终大狗一命呜呼,他只是擦了点小伤而已。
之后,齐润志也没再问起血亲之事,还拉着秦臻喝了几盅小酒,叮嘱他别告诉李明显两人的谈话,免得他气急功心再上火。
秦臻自然知道,那年可是个多事之秋,荭沅科技也不太平。
况且李明显正跟王青云闹离婚,李丛离家出走,许久没有音讯,他家正是鸡飞狗跳的时候,能少言谁也不会多语。
张明看秦臻陷入深思中,无法自拔的样子,提了个醒:“秦院,不如我把字抄下来,拿去找研究古文的人问问,看看有没有线索?”
秦臻摇头拒绝了。他在心里想,这可不是什么万全之策,万一有人得到了消息,早一步现了么,岂不是坏了润志的大事。
刘镇东那幅画里一定也藏有什么,如今他早已失去了联系,就算查到线索也只能算是断章取义,不见得会有什么收获。
“也许,只有将三幅画背面隐藏的物件放在一起,才能知道齐润志真正想要说的话。”
秦臻正说着,北京的朋友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一个不容乐观的事实。
秦臻立刻沉下脸来,伤心的盯着墙上的挂画,等他缓过神来才叮咛张明:
“画内隐藏的秘密不准跟明显说,也必需让此事烂在肚子里,除非能找到刘镇东,目前我一个人做不了任何决定。”
张明看秦臻面色沉深,一张脸板的跟包公审案似的。
便知道这是一件慎之又慎的事,他轻点头,给秦臻倒了杯温水放在面前,悄悄的走了出去。
秦臻绝对相信张明,所以才让他参与了进来。
张明做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军人,有着极强的责任感和意志力,即使是天大的秘密他也一定会守口如瓶。
李明显也同意张明陪同秦臻一起去枫林镇祭奠齐润志。
两人都差不多到了垂暮之年,即便四兄弟的感情如铁如钢,也难以抵挡生命中的无常。
多一个人知道香樟树下的遗愿,总好过让四人的愿望都随风伴尘,消失不见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