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兄长!”
谢初盈冷汗涔涔地醒来。
更漏声声,月色如钩。京都宫卫的暮鼓早已敲响,四下夜阑人静,只有谢府深处的归雪苑中,烛火忽明。
侍女月华正睡在外间,谢初盈梦中惊叫时,她立时便醒了过来,点燃了油灯,捧着灯光急步走到谢初盈的床边。
轻车熟路,镇定自若,没有半分惊疑。
“小姐,又做噩梦了?”
少女额头上尽是冷汗,一时没有回答,只将被子拢得更紧了些。
回想起小姐方才在梦中的哭喊声,月华试探道:“小姐……又是梦见了长公子?”
谢初盈拥着衾被,没有回答。
这便是默认了
谢府长公子谢陵,两年前被派往塞北,担任云州经略使;近日更是奉了皇后懿旨,出使东桓。
许是担心兄长,这几日,谢初盈每晚都在噩梦中醒来,生怕谢陵有什么差池。
月华心中叹了口气。
毕竟……这么多年来,长公子算得上是小姐唯一的依靠了。
谢初盈乃是谢家二房嫡女,原本身份尊贵。可是,十五年前,一场巫蛊之祸搅得大梁腥风血雨,害得谢家二爷丧命,二夫人受了这等打击,从此变得疯疯癫癫的。
起初,二夫人还能有清醒的时候,后来疯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连小姐也认不出了。有一次,二夫人甚至掐着小姐的脖子,厉声质问:“你不是我的初盈,你是谁?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正巧出去打水的侍女回来了,惊叫着冲过去掰开二夫人的手。
直到三房掌事的三夫人赶过来,才制止了这场闹剧。
整个过程,小姐竟然没有反抗,定然是心如死灰。
因着这层缘故,谢初盈从小性情孤僻,谨小慎微,与谢府众兄弟姐妹都不亲近,到二夫人死后,更是孤立无援。
只有谢陵,处处照拂这位堂妹。
下人中,也曾有见风使舵的小人,见谢氏二房只剩个孤女,克扣过他们归雪苑的用度。月华气不过,正要将此事告到三夫人跟前,正巧撞到长公子从国子监回来。
当天夜里,那小人便从谢府销声匿迹了。
直到那时,月华才明白,长公子虽性情温和,但也有果决手腕
小姐梦魇,十次里能有三次是因为梦见了幼时回忆;剩下七次都是因为担心堂兄在塞北出事。
月华放缓了声音,轻声安抚道:
“小姐,您这是太过于担心长公子了。论谋略,论才干,论射御,公子哪个不是头筹?更别说,大梁早就与东桓议和修好,皇后娘娘也是东桓公主呢,公子是大梁使节,东桓哪里敢放肆?”
月华自觉说得十分全面,可是谢初盈的脸色却不见好转,唇色苍白,睫羽低垂。
她低声道:“这些天,为什么总梦见……梦见……”
朔风,白雪,满目鲜红的淋漓血色……
还有那个戴赤金面具的年轻男子。
梦中,谢陵在与刺客厮杀,可谢初盈看得清楚,那个戴着赤金面具的男子,早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谢陵身后,右手摩挲着腰间剑柄,指间渐渐收紧,只待拇指一挑便横剑出鞘。
只要他想,就可以一剑刺进谢陵后心。
兄长……小心!
谢初盈心急如焚,用尽力气,却也喊不出声。
忽然,那男子抬眼,直直望来,仿佛与谢初盈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