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在梦中,一股森寒爬上谢初盈的后脊。
赤金面具下的双眼,淡然无波,仿佛不是置身于厮杀之中,而是在做壁上观。
可是,这双眼的弧度,谢初盈却熟悉无比。
片刻,男子唇角微扬,缓缓摘下了面具。
月华等了片刻,回答她的却只有沉默,月华不禁问:“小姐……到底是梦见什么了?”
谢初盈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森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面具之下,那张俊美脸庞……和谢陵一模一样!
这副容貌,谢初盈熟悉之极。
那是她名义上的堂兄,也是她孩童时期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
谢初盈从没见过谢陵杀人的模样。
兄长爱洁,修雅如竹,衣角连一丝血迹都不曾沾染过。
可是赤金面具之下的眼睛,却全然相反。
那种视厮杀如游戏、视人命如草芥的淡漠凉薄……
那副眉目间的冷郁阴鸷……
就连唇角的弧度,也像是嘲弄,哪里有半分温文、半分谢陵从前的模样?
简直、简直就像是夺了谢陵皮囊的修罗…
谢初盈的喉咙一阵发紧。
她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梦都是反的,都是我胡思乱想……月华说得对,兄长是不会出事的。”
不会出事的。
谢初盈将这话在心里再默念了一遍,才略微放下心中大石。
月华顿了顿,忍不住道:“小姐……您与长公子怎么说也是同族堂兄妹,如今也已经十七岁了,等长公子回来,总该避一避,莫要教人觉得过于亲密了。”
谢初盈迟疑道:“我并无他意,只是这几日,做的梦实在有些怪……”
月华道:“不论实情如何,只要有人觉得‘逾矩’,就算小姐立身持正,也总要生出是非。就像两年前那样,我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当时若是走漏了风声……”
骤然被提起两年前的旧事,方才还满怀愁绪的谢初盈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哀叫一声,央求道:
“月华,求你了,别再提两年前的事了!我当时年幼无知,兄长已经教训过我了,我再也不会乱来了!”
月华不禁笑出声,哄道:“好好好,不提了。是长公子太偏疼小姐了,小姐才会舍不得兄长远走……我先去给您熬一碗安神汤来。”
说着,便步出内室。
谢初盈这才起身,披起外裳。
她望着月华离去的背影,低声道:“不是兄长偏疼我……”
话说一半,谢初盈的声音渐小。
“恐怕,是可怜我吧。”
待到月华捧着安神汤出来,正要给谢初盈送去,忽然看见前庭院落中燃起光亮。
一声哭叫划破朦胧熹微的天际,声音尖锐:
“长公子……在塞北遇刺了!”
“砰”地一声,瓷碗碎裂,滚烫药汁泼了一地。
月华下意识地望向卧房,谢初盈已奔了出来,呆呆站在门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