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瑶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
“阿姐……”他却硬拉住妙妙不走了,“我死了,是不是就好了?”
妙妙咬着牙将闹情绪的黑莲花往前拖,他温热的血又沾上了她的裙摆,拖了半晌,身上猛地一重……
慕瑶面色稍稍缓和了些:“阿声,你过来让我瞧瞧。”
“哎哎哎……”妙妙大惊失色,黑莲花彻底晕过去了。
“那个,我打断一下。”妙妙用力撑住慕声的身体,后背又出了一层热汗,“要打要骂,咱们缓缓再说,慕姐姐,你看他伤成这样……”
柳拂衣一个箭步冲过来,将慕声扶起来背在背上。抬起眼来,眸中是令人心安的镇定:“瑶儿,妙妙,带着阿声先上岸,此处应是青竹林,我们今晚先在竹林里将就一宿。”
慕声为什么不解释?平白无故怄什么气?还有慕瑶,都这时候了,第一件事居然是先兴师问罪……
船上挺尸的大汉大惊失色,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我……别忘了我……”
凌妙妙被这对姐弟折服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女人的声音柔美,婉转,如同无尽丝滑的绸缎轻扫着一盘沙,令人耳朵麻。
“逞强……好胜。”他微抬眼皮,强撑着涣散的精力,居然微微笑了,“姐姐说得对,都是我的错。”
她顿了片刻,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腰上却被慕声狠狠捏了一把,登时噤了声,不满地看向黑莲花。
“小笙儿,来,我与你梳头。”
妙妙感觉到慕声胸腔起伏越来越剧烈,急忙插嘴,“慕姐姐,他不是无故滥杀,他是为了……”
镜子里昏暗暗的,红罗纱帐如血,柔若无骨的一双玉手执着黑色的橡木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着,“我儿的头像他爹爹。”镜中出现一双眼睛,眼角上挑的,如同秋水的一双眼眸,是她俯下身来看着镜子了,镜中那绝美的容颜的人欣慰地笑,“又黑又亮的。”
她想到那半截船的惨叫,那么多活生生的人瞬间葬身在她面前,而她只能无措地看着,心里一阵抽痛,指着白茫茫一片江水,近乎疾言厉色地训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逞强好胜,多少不该死的人丧命这这江水里?”
“头又长长了……”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焦虑地叹息,“你要是不长头就好了。”
“阿声,你……”慕瑶怒极,“祖训是什么,你可还记得?冤有头债有主,作祟的妖物才可收,无故滥杀……你跟那些妖怪有什么区别!”
她的手指顺着他乌黑的头滑下去,是最轻柔的抚摸。
“是我杀的。”他极其平静地打断。
“剃光头,不就不长了吗?”镜子里漆黑的一双眼,犹如两丸黑葡萄,小儿嘴里咬着手指,腿还踩不到地面,悬在椅子上晃荡。
“刚才我捉了只小妖来问,才知道他们的鬼王让慕家人杀了,这才叫了整个宛江的水鬼寻仇,我对此事一无所知……”她目光澄明,刻意咬重了“慕家人”三个字。
“孩子话。”女人掩口笑了,“剃光了还是会长的啊……”她的翦水秋瞳里泛出了绝望的光,“就像有些事情,怎么也……怎么也没办法。”
“无妨……阿姐问吧。”慕声的眸中倒映着着清冷的月色,面对姐姐,唇边罕见地带上了讥诮的笑意。
他搬着手指头嘟囔,长长的眼睫覆在眼睑之上。
妙妙有些意外:“慕姐姐……”
“太阳能不能不要落山?”
“阿声,我有话要问你。”慕瑶盯着慕声的脸,脸色异常严肃。
“娘能不能不要让我走?我不想去街上……”
“……”
“孽种!”一鞭子打下来,“还不认错?”
“死不了……”他的睫毛动了动,气若游丝地冷笑,“累不死你。”
少年让鞭子抽着翻了个儿,脊背朝上,突出的肩胛骨格外明显。他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他这么别扭,又不让柳拂衣背,要是走不了,她哪能架得动他。
中年男人面色复杂地盯着他看,许久才道:“你倒是个反骨。”
“坚持一下,别晕啊,我们马上就上岸了!”
昏暗的柴房内,下人们的声音指指点点:“果然是天生的祸害坯子……怎么调教都没有用。”
“你的伤口怎么又裂开了?”她压低声音问,半天听不见回答,回头才现黑莲花气息虚弱,长睫垂下来,眼睛都微微阖住了。
“要不是为了小姐……”
“诶,扶好扶好。”妙妙艰难地把他架住,慢慢地淌着地上的水,往慕瑶身边走去。
“哼,老爷夫人大善心,也就这小崽子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慕声却先一步挨住了她,整个人几乎靠在她身上。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