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虽然是公开审理,但因为时隔太久,早没了最初的热度,来旁听的人并不多。
蒋禹涵和贺年年先去交验了身份证,然后在旁听席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贺年年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不免有点紧张。
她偷偷打量身旁的蒋禹涵,他却好像很平静。
很快庭审时间到,蒋振东被法警带了出来。
一年多未见,他的头发竟然已经白了大半,人也消瘦了不少,好像忽然老了很多,再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起初表情平静,像是已经麻木了,直到看到了旁听席上的蒋禹涵……
父子俩隔空对视,很快蒋振东的双眼里便蓄满了泪。
在贺年年的印象中,蒋振东向来是运筹帷幄神采奕奕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
因为他做的那些事,之前贺年年也怪过他怨过他,但是此时看着这样的他,她又觉得很难受。
她尚且如此,更何况蒋禹涵呢。
然而蒋禹涵始终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好像那个即将被审判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但是贺年年了解他,他所有的无动于衷都是他的保护色,每当他心绪复杂时他就会这样。
在那个看上去无动于衷的躯壳内,或许满是对父亲孺慕之情的幻灭、对他所做之事的痛心疾首,以及因为血脉亲情而无法割舍的矛盾。
案子从上午审到下午,最后法官宣判对蒋振东处以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0万元,并对查封、冻结、扣押在案的涉案违法所得极其孳息予以没收,上缴国库,不足部分继续追缴。
从法院出来,蒋禹涵一直不说话。
两人上了车,他也不发动车子,只是坐在那若有所思。
贺年年没有打扰他,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发现他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她感到了他的不安,但好在他并没有躲开她。
许久,还是蒋禹涵先打破了沉默。
“我无法原谅他。”他说。
贺年年叹息:“我知道。”
他疲惫地靠在座椅里闭了闭眼:“我记得小时候,他只是国企里一个普通的小职员,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有更多的时间陪在我和我妈身边。他们俩周末会带着我去看电影,或者爬香山。那时候他们也会为了柴米油盐争吵,但那时候我妈的笑容却远比后来的多。”
这些贺年年也有些印象,以前蒋振东和项小云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蒋禹涵又是街坊领里中最聪明漂亮的小孩,那时候没有人不羡慕他们家。
后来蒋振东从国企里出来创业,经过最初一段艰难的时间后,公司运营渐渐步入正轨,蒋家肉眼可见的发达了起来,蒋振东也因此一天比一天忙碌,她干妈也是在那个时候被要求辞去工作照顾他们父子的生活,从此过上了全职主妇的日子。
虽然她妈没少羡慕她干妈能享清福,她干妈和蒋振东似乎也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常常出入蒋家的贺年年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着变化。
“不是不感激他给我优渥的生活,但比起这个,我更珍视这个家本身,更希望我妈能像以前一样开心。可是,因为他的贪婪和背叛,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贺年年想起法庭上的蒋振东,早知道有今天,他当初还会那么做吗?
“他或许已经悔悟了。”贺年年说。
蒋禹涵苦笑:“但我们家已经没了……”
贺年年鼻子发酸。
她不忍心看这样的蒋禹涵,于是她看向窗外,努力平复着情绪。
片刻后,她才说:“怎么会没有了呢?你还有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