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下午,苗荼家里格外热闹。
中国人向来最爱饺子,不论大小节日,只要能聚在一起,就非要吃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饭桌上,兄妹俩一个比一个手笨不说,没两分钟就因为谁来更长的擀面杖打起来;反观角落默默干活的徐砚白,闷不吭声就包了几笼提饺子,个个皮薄馅厚。
于是陈亦扬又盯上他手里的擀面杖,摩拳擦掌想抢走。
苗荼圆眼一瞪,立刻拦在徐砚白面前,身体力行地阻止他哥行苟且之事。
两人弄的到处是面粉,陈兰萍忍无可忍,打包将兄妹俩一块丢出去。
关门前,还不忘拜托徐砚白:“小徐啊,你帮阿姨看着点他俩啊。”
郦镇有个风俗,新年第一天要由本家人在院子门外换上崭新的大红灯笼,预示接下来的日子都红红火火。
大人们在屋里忙家务,三个小孩得到首肯,从院子里拖来铁梯子。
按照规矩,门前一对灯笼只能由苗荼或陈亦扬来挂。
听不到陈亦扬抱怨的“梯子一踩嘎吱响”,苗荼刚踩在踏板第一节,整个铁架就猛地晃了晃。
她连忙抓紧铁架支撑杆,迟迟不敢再往上。
陈亦扬刚挂完左边灯笼,故意刺激她:“你求我,求我我就替你上去。”
苗荼闻言果断向上迈了两步,知道旁边有人扶着梯子,每上一层,心脏还是忍不住哆嗦两下。
站在最高一阶时,双腿好像煮软发烂的白米面条,怎么都站不起来。
苗荼低头去接红灯笼,颤巍巍向下伸手,正对上徐砚白温和平静的眼睛。
男生将灯笼挂绳系在她右手食指,用口型无声道:
“没事的,我在这里。”
被宽慰的心脏跳的更快,反倒冲淡了恐惧,苗荼很快完成任务、手脚并用地爬回地面。
她想帮忙一起把架子抬回去,陈亦扬拦住她:“你这别细胳膊细腿的,就别折腾了。”
男生盯着她的脸皱眉,突然道:“脸怎么这么红?真吓到了?”
“。。。。。。。”
忙完正好赶上饭点,苗肃在门口招呼三个孩子回家吃饭。
徐砚白在厨房盛出滚烫饺子,兄妹俩负责将碗筷端出去;一时间,本就不宽敞的餐厅挤满了人,最后只能去客厅开着电视吃。
趁着过节,苗肃特意拿出珍藏的白酒和三只玻璃杯,看向两个男孩子:“几个月后就上大学了,提前试试酒量?”
没喝过酒的陈亦扬眼前一亮,陈兰萍立刻反对:“高中生喝什么酒,走开走开。”
“小酌怡情嘛,”苗肃先给自己满上,又各倒了小半杯,挨个递过去,“就喝一点,尝尝味嘛。”
陈兰萍还要再劝,徐奶奶笑呵呵阻止道:“今天喝就喝吧,不过小妹就别尝试了,上头好难受的嘞。”
苗荼在最远的沙发上点头,吃了口碗里热腾腾的饺子,感觉咬到硬物,低头,果然是藏在肉馅里的硬币。
为了讨个彩头,新年第一顿饺子都会按人数、在饺子馅里加硬币,吃到就代表一整年都好运滚滚。
以往母亲会偷偷每人碗里各放一只“幸运饺子”,苗荼吃到硬币也不意外,心里许愿高考顺利。
而当她紧接着又吃到第二个硬币时,不由愣了愣——六人六枚硬币,她占了两枚,就有人一定吃不到带硬币的饺子。
苗荼第一反应是看向帮忙盛饺子的徐砚白——男生坐在对面正和陈亦扬聊球赛,煤球仰躺在他腿面,时不时伸出爪子,要徐砚白摸他肚皮。
察觉注视,男生朝她这边看过来,只微微一笑。
一杯白酒下肚,苗肃已经开始醉醺醺讲话,陈兰萍念着“我就知道”,扶男人回房后去厨房熬醒酒汤,徐奶奶也早早回到老房子休息。
很快,客厅里只剩下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难得清闲又不知道干嘛。
最后还是陈亦扬喝酒上脸说热,非要去院子里吹风。
除了正中央的圆石桌,院子角落还有一把木头长椅,坐四五人都绰绰有余,缠绕着破败枯萎的牵牛花藤,夏天时乘凉再适合不过。
陈亦扬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长椅,朝门口两人嚷嚷:“你俩愣着干嘛呢,过来啊。”
嫌他再喊更丢人,苗荼刚过去就被摁着肩膀坐下,看着最后的徐砚白走近,旁边空荡的左手不自觉握拳。
他会坐在自己旁边吗?还是会去找陈亦扬——
“你坐我妹边上,不然我在中间拍不到她,”陈亦扬语无伦次,朝徐砚白扬下巴,
“你手机不是有前置摄像头么,咱们三个来张自拍呗。”
他哥竟然知道什么是“自拍”;苗荼不由在心里发笑,左边微微一沉,是徐砚白在她身侧坐下。
男生拿出手机,苗荼看清屏幕里盛放的荼蘼花海,又见徐砚白指尖轻点光滑屏幕。
下一秒,三张脸齐齐出现,占满整个屏幕。
两个男生个子太高,苗荼拍着拍着就只剩半张脸,徐砚白尝试调整角度,没拍两张就被抢走手机,被陈亦扬用来一通乱拍。
折腾半小时,能看的合影只有徐砚白最初拍的。
镜头里,两名男生一个微笑一个耍酷,中间纤细的女生在脸侧摆出剪刀手,笑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