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又一波来关心他家出的事的同僚,秦尔蔚放衙时只觉得魂已去了半截。
秦家的随从问道:“大人,是回府还是去左相府,再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秦尔蔚上了马车后,在车中想了好一会儿,道:“枭卫府现在放衙了吗?”
“还没呢,枭卫府要比咱们文衙晚半个时辰放衙。”
“那……你就去枭卫府门口等着,如果陆栖鸾出来了,你就请她来延熙楼,就说我约她见个面,为家母日前失礼的事道歉。”
随从面露难色道:“可这陆大人奉旨查老爷的案子,会赴约吗?”
“会不会你先去问了再说,若是不来……不来就不来吧,她一向是个任性的,也无妨。”
交代完这些事,秦尔蔚便一路叹着气去了延熙楼。
这是京城里数得上的酒楼,秦尔蔚还没做官时,便总是在这里与文人一道赌书泼墨。
那时好友都在身边,趁着酒兴吟风弄月,只觉岁月静好。
可是啊……一步官场无尽期,昔日的好友们,远调的远调,被贬的被贬,更有甚者,已是黄泉两别。
看着酒楼的墙上还留着那年他与朋友们做的诗,秦尔蔚更觉五脏苦闷,不知不觉间,已忘了自己是来等人的,一杯接着一杯地饮,不多时便半醉了。
陆栖鸾上楼来时,便看见秦尔蔚趴在桌子上要哭不哭的,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指节敲了敲桌面,道——
“……我还当你是来找我说正事的,自己先醉了算怎么个意思?”
秦尔蔚猛地坐直了身子,待眼前的重影合拢,才道:“你……你还真的来了。”
“不来能怎么办?今天那人证已经到枭卫府了,当年那事说得一清二楚,流民账册上也一样,就差和你爹当堂对质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秦尔蔚咬了咬牙道:“我爹向来兢兢业业,此事定是有人陷害的。”
陆栖鸾让跑堂的给她上了壶茶,道:“你先别激动,我也问过我爹了,此事说麻烦也不麻烦,毕竟这边还没有查到你爹当年与敌国互通的证据。若是你爹坚称没有通敌,这案子就会拖下去,最后至多也只是个贬谪的结果。只是麻烦就麻烦在这案子得罪的是东沧侯,东沧侯是谢相的义父,当年那一战让他损兵折将,还落下陈年旧疾,想把这事干净利落地了断,除非得到侯爷的谅解。”
“我都说了我爹没有通敌卖国!”秦尔蔚一下子站起来,对上陆栖鸾倏目光,又徐徐坐下来,按着脸道:“明日你就会带我爹走吗?”
陆栖鸾闭上眼长吁一口气,道:“你我两家交情不算浅,有我在,不会让令尊受罪的。”
秦尔蔚沉默片刻,道:“春闱的时候,我还想着你做女官不过是个闲职,没想到我秦家还有求到你面前的一日。”
陆栖鸾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让他醒酒,道:“其实京里那么多人嘲笑我,说我克夫命,踩着夫婿往上爬,我也不是不难过。”
“现在他们不敢嘲笑你了。”
“是啊,你爬得够高的时候,无关之人的闲谈也不过是闲谈罢了。”
……女太师,前所未闻的女太师,若不是他父亲的案子挡着,朝野对她的攻讦还不知该是何等的铺天盖地。
醒了一会儿神,秦尔蔚哑声道:“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说,不是我家的事。”
陆栖鸾警惕道:“你想干嘛?你别是被你娘用谣言给蛊惑了吧,我今年升官升得够了,不需要你再来当我的垫脚石。”
“你、你说什么呢……”秦尔蔚恼道,“我是说你身世的事!”
“……哈?”
秦尔蔚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压低了声音,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陆栖鸾一脸莫名其妙:“我小时候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吗?咱们六七岁的时候就在一起上学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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