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带笑的,可是听在耳里冻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伸手拍拍韩庆宗的肩膀,“自己知道就够了,还没到能到处宣扬的时候。”他微微压低了身躯,和韩庆宗贴耳道,“说起来你家那个八娘子似乎也要谈婚论嫁了,我认识几个还没娶妻的郎君,要不我亲自推荐几个?”
韩庆宗打了个冷战,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得,“不,不用了。”他对慕容叡连连作揖,经过慕容叡这么一回,他是不再想让家里的妹妹们和鲜卑人再有什么关系了。他又保证,“郎君只管放心,此事下官一句也不会露出去。”
慕容叡这才满意,放他去官署。
韩庆宗脚下走的飞快,额头上汗珠直冒。想起以前家里爷娘还想要再嫁个女儿过来,不禁越发冷汗涔涔,慕容叡这乖张的性情,若是再把八娘嫁过来,就是推人入火坑了。
慕容叡站在那儿目送韩庆宗远去,他才抬步去慕容渊那里,他刚刚从军府那儿过来,也不知是慕容渊有意还是无意,他去将军那儿,慕容渊从来不横加阻挡,甚至还会给他一笔钱财,用在和武将们的交际上。
此刻只有像世家那样的清贵清流才吃香,武将们早就被边缘化,被人瞧不起,上官的儿子礼贤下士,那些武将们自然受宠若惊,加上朝廷发下的俸禄偶尔有克扣的,他就暂时先给人借上。
都是言明借,但他也没说要人什么时候还。那些武将都有妻儿要养活的,得他钱财自然感激涕零。
慕容叡到慕容延那儿,说了下最近经手办过的事。
慕容渊听他说了,见他都办的妥当,满意点头。若不是这个儿子如此聪慧,他也不会想一块把人给带到洛阳为他谋划前程。
这个儿子并不在身边长大,比起长子,感情上到底是差了一些,若是他不在意,就算他撒手不管,慕容叡照样还是能做上刺史,只是官途和其他同僚相处上说不定要艰难点。就是见他聪明伶俐,交于他的事,从来都办的妥帖稳当,所以自己这个做阿爷的才能心甘情愿四处替他打点。
“到了洛阳之后,记得那里不比平城,洛阳的皇亲国戚多,一不小心就容易得罪人。慕容渊殷殷叮嘱。
“这个儿知道。不过现在那些将军们……”
慕容叡说着,眼神极其热切,看向慕容渊。
慕容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容叡自小在胡人较多的地方长大,性子里头有一股近乎于狼的野性。野心勃勃,丝毫不将皇权放在眼里。这个性子,真是叫他又喜又忧。
“给你钱财,去办就是。”慕容渊唇中露出浊气,他看着慕容叡蠢蠢欲动的样子,那眉眼里的野心似乎已经按捺不住了,“在外人面前,这模样收一收,要是被瞧去了说不定又要横生波澜。”
慕容叡应了,两眼紧紧盯他。
慕容渊长叹一声,扶着手边的把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以后你支取财帛,都不必向我通传了。”
“只是阿娘那里还需阿爷周旋。”
提起老妻,慕容渊便一脸头疼,“你阿娘那儿,你不用管,用度都是从我那里拨,她不知道。”
慕容叡听到这话,才露出笑容。
慕容叡将平城的事料理妥当,然后跟着慕容渊一同南下洛阳。
洛阳离南边比较近,路途又远,比不上前两次出远门那么轻松,走走停停将近两个月,才到洛阳。
明姝恹恹的坐在车里,出门的时候挑的不好,天热的时候干什么都要比平常要辛苦,在平城的时候不明显,就算再热,她也坦然自若,连冰块都用不上。
可是越南下,就越发感受到如浪的酷热,到了后面没有冰块夜里都无法安眠,可是冰块这种奢侈品,不是哪个驿站都能有。一路上是真吃了不少苦头。
车内的银杏听到外面人喊,马上掀开车窗,听了两声,马上满脸欣喜扑到明姝身边,“五娘子,到洛阳了!”
明姝这才有了点精神,两眼生出光辉,银杏把窗户打开,外头炎热的风顿时灌入。外面此刻骄阳正盛,可是车马络绎不绝,不少还能见到胡人们拉着骆驼,在烤的滚烫的路面上前进。
明姝掀了车廉,车队正在排队入城,高大的城墙矗立在前方,城门洞开,接纳四方来客。
那城门高大巍峨,气势之大,要远远超出平城。明姝呀了一声,不禁四处张望。四面几乎都是进城的人。偶尔眼角余光瞥见一辆马车路过,也是装潢精美,甚至车厢四角垂下的流苏都在阳光下发出细微的光。
果然这地方权贵多。
没等她看够,有马蹄声传来,近了是慕容叡骑在马上,他是个在北面长大的人,到了南边,也被这热浪弄得颇为狼狈,经过这些天的曝晒,原本雪白的肌肤也微微泛起了茶色。男人不好和女人一样钻到车里,他到现在都是骑在马上。
“嫂嫂还是把车廉放下来吧,阳光正盛,要是晒伤就不好了。”他一把拉住缰绳,拉的宝马不满的扬起头。
明姝看他额头的汗珠子流淌下来都在脸上流下几道印记,她仰首问,“小叔要紧吗?”
说话间,慕容叡又是一阵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