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采幽心中猛然一窒,眼前又现出当时萧莫豫的背影,孤寂萧索,难掩疲惫。
他不让她再继续参与,也许是因为不想薛凝的突然死亡给她带来什么危险吧?
那么也就是说,薛凝的死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所以才会让他有那样的反应?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薛凝根本就是必死无疑,他不可能全无应对之法。
或者,他仅仅因为薛凝的香消玉殒而伤心难过,而迁怒怨恨于她?
另外,薛凝明摆着是已经准备好了今夜赴死的。莫非,居然早就算准了此次行动会失败?那又为何还要一意孤行搭上自己的一条命?这番作为,求的是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还有,薛凝最后说的那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摇摇头,甩开如雾的谜团,华采幽走到柳音身边:“对了,你该不会事先就知道我们的计划吧?否则,怎会配合得那么好?”
“你们没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只不过,我的鼻子恰巧能闻出很多诸如毒啊蛊啊之类的东西罢了。昨晚我刚进这园子,便察觉到不对劲,横竖无事就索性留下来瞧瞧热闹。吃饭的时候,那的味道越发明显,可是功力最为深厚的大和尚却一直神情自若恍然未觉。而高粱地的呼吸,也明显不是一个酩酊大醉的人应该有的。于是,我自然就猜到你们早有安排,想要将计就计请君入瓮。不过呢,我又不想真的被迷倒,所以便只好寻个机会离开了。”
“幸亏那些‘黑羽卫’的人没你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否则,我们的计策可就行不通了。”华采幽想了想又问道:“蛊也是能闻出来的么?”
被表扬了的柳音笑得那叫一个菊花怒放,洋洋自得滔滔不绝:“在我曾经待过的死亡山谷里,什么要人命的玩意儿都有。想要活着,就必须得会几手绝活才行。”柳音笑嘻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次去京城我就靠着我的这个宝贝闻出了一件有趣的事儿。原来,那些高高在上的皇亲贵族,对连咱们江湖人都极为不耻的巫咒下蛊之事居然非常赏识,而且,还真被他们新弄出了几种非常阴毒的蛊虫来控制一些大臣和死士。”
“皇家……”华采幽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下意识紧紧拉住了柳音的袖口:“那么,你能闻出来一个人有没有中蛊吗?”
“问题应该不大。”柳音见她这副模样,不禁也敛了笑:“雍城地界之内从来没有巫蛊的踪迹,难道……”
“不……没……”华采幽嗫嚅着低下头,看着自己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她都已经死了,还能做什么呢?蛊虫不是应该随着饲主的死亡而消失的吗……”
柳音眸色一凛,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瞬息变了几变,最终定格成促狭的笑,轻轻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兔儿妹妹,我逗你玩儿呢!那巫蛊乃是历朝历代官府严禁的东西,只存在于遥远的热带苗疆。就连京城的天气那些蛊虫都无法存活,更别说漠北这种能活活冻死人的鬼地方了。况且据我所知,雍城的城主对凡是歪门邪道的江湖禁术向来都深恶痛绝大力清剿,所以巫蛊对这儿的人而言,就是彻彻底底的传说,还不如神仙来得可信些。”
华采幽猛地抬眼瞪着他:“真的?你没骗我?”
柳音双手捧心,皱了眉,扁了嘴,做出委屈难过的样子:“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是把我当成一个骗子!”
“切!你刚刚不就骗我了?”
“我那是逗你!”
“……快点梳洗打扮给我滚到大门口为你的小菊花寻找灌溉的甘露去!”
“…………”
当日,柳音只弄到了一支甘露,因为‘销金楼’打开大门做生意后迎来的第一个客人,是魏留。
雍城的城主看着一个猛子扎过来,抱住他的腰腻声撒娇的黑裘男子,小小震惊了一下,便很是爽快地回答:“好吧!”
柳音听了这声音方睁开紧闭着的眼,抬头一瞧,惊悚骇然。
旁边的三个围观群众纷纷撒花,表示值回票价……
与你一起沉沦
魏留并没有能够浇灌柳音的小菊花,因为柳音逃跑了。在看清自己抱住的究竟是谁的‘小蛮腰’之后,像个中了箭的兔子一样立马就窜得连影儿都没了。
魏留望着他矫健的身影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花老板,这样的服务态度可不行呀!”
华采幽乐呵呵的颠过来,抛着专业老鸨的小媚眼:“客官不要生气,要不,咱换一朵小菊花浇浇看?”
顺着她的视线,魏留上下打量了两眼,点点头:“不愧是代表了你们‘销金楼’小倌形象的人,果然不是凡品。”
已经有了丰富经验的高粱地毫不在意他放肆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想要我吗?那你倒是过来呀!”
冷冷的少年与冷冷的天气交相辉映相得益彰,虽然明明是挑逗勾引的话语却愣生生让周围的温度降了一大截。而更加诡异的是,那种冷到了骨子里的气质偏偏带着仿若能将血液燃烧的魅惑,让人忍不住想要被烧成灰烬。
魏留愣了一下,旋即轻笑举步,每一步的频率和间隔都像是精准测量过,全无偏差。
高粱地则立在原处,看似随随便便站着,浑身上下却没有丝毫的破绽。
纷扬而落的雪花,竟仿佛遇到了什么阻隔,没有一片能落入两人周围的五尺范围之内。
华采幽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刚想开口,峦来已经身子一晃,轻松进入那层无形的障碍,到了高粱地身侧,然后拉着他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只用醇厚的男低音留下一句话:“高施主的小菊花只有在高粱地的土壤里浇灌才能盛开,眼下天寒地冻不便松土。所以贫僧建议,魏施主还是待来春再来高粱地给高施主的小菊花一洒甘露吧!”
雪像是又大了点儿,卸去了力道的魏留,肩头很快便落了薄薄的一层莹白。
华采幽将他的伞重新撑起,递给他:“乱来是怕小高像对别的客人那样对你,所以才把他拉走了的,毕竟,你们俩一旦动起手来,我这‘销金楼’估计至少能被拆了一大半……”边说边猥琐地凑近:“常离啊,怎么不早说你也好这一口呢?我也好让夏先生给你物色几个极品呀!”
魏留接过伞,细细瞧了她几眼,淡淡道:“不过是为了博君一笑罢了,我想,他们几个也是抱了同样的心思。”
华采幽张了张嘴,挠了挠头,最后叹了口气:“难道我看上去真的像是很糟糕的样子?”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么?”魏留探过身,轻轻将她发端的几瓣落雪吹去:“拼命伪装心情好,就像一盘烧焦了的大头菜还要盛装打扮一样,惨不忍睹。”
“……反正都是一盘老干豆角了,惨不忍睹就惨不忍睹吧!”
“就算是老干豆角,也要是最美味的。阿采,我
要你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最好看最漂亮的那一个,至少,在我眼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