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敢不答应,我就敢立马就把这喜堂变洞房!”
华采幽说了三句话后,萧莫豫才总算有了反应,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明明尚未饮酒,却像是已经醉了似的有些摇晃:“你……在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凑巧,向来服饰素雅的萧莫豫今日穿了一袭暗红的袍子,倒颇是应景,也衬得苍白面上仿若有了些许的色泽。
“在跟你成亲啊!难道连这都看不出?”华采幽边说边动手倒了两杯酒:“既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些罗罗嗦嗦比如喜帕啊拜堂啊什么的能省就都省了吧!咱俩喝下这交杯酒,我便又是萧家的媳妇,你的妻子。”
萧莫豫看着递到面前的酒杯,里面的液体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波澜。伸出手,却在堪堪触及之际猛地收回,握拳,指甲刺穿掌心的痛楚直达心底:“够了,我不会陪你演这场闹剧的!我萧家的媳妇,我萧莫豫的妻子,决不能是……心机狠辣毒如蛇蝎之辈!”
“既然没有办法选择死亡的时间,那么至少,可以选择活着的方式。”华采幽不愠不恼,反而微笑着,依然稳稳地举着两杯酒,声音不高,在一片喧哗中只能让萧莫豫听见,但字字句句清晰无比:“让你体内的蛊毒发作,是我做下的最无可挽回的错事。而断绝你唯一的生机,则是我永远不会后悔的决定。因为即便你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我也会让你快快乐乐的度过。因为即便你下一刻就要死去,我也会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含笑而终。”
“你……你怎么知道……”
“你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萧莫豫的神情从最初的震惊渐渐变成了眼下的平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倾听,只是用一双澄澈的眸子锁住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两度为他披上嫁衣,做他新娘的女子。
“小墨鱼,我会为你生儿子,我会将他养大育他成才,我会看着他娶妻生子,我会把萧家交给他,我会儿孙满堂,我会变成一个白发苍苍但是腰板挺直的老太太。我会笑着离开,以萧氏未亡人的身份。”
“油菜花,我会伴着你,佑着你,在奈何桥上等着你一起,转世轮回。”
萧莫豫的唇角扬起,抬手接过那杯酒,与华采幽交臂饮尽。
在满堂的喝彩祝福声中,新郎拉着新娘奔出庭院,共乘一骑,策马远去。
再多的谋划设计,都抵不过真心相爱之人敞开心扉的,只言片语。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但至少要知道,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在有生之年开心快乐,自以为是的将他推给别人,也许会令他永远失去那份自心尖漾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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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人散,唯余浮华喧嚣之后的寂寥萧索。
魏留独自站在灯火通明的厅堂,望着无星无月的天际,面沉如水。
“表哥这场为人作嫁,真是好生精彩。”安阳迈步而入抚掌而笑:“不知表哥此刻的心情如何呢?”
魏留看了她一眼,皱皱眉。
安阳沉了脸,冷笑:“既然都是输家,又何须如此不耐?”
“输?”
魏留的轻哼几不可闻,唇角紧抿眉梢高挑,负手而立。侧影投在地上,仿若一把出鞘的钢刀——
洞房
萧莫豫再一次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其路盲的本质,月黑风高杀人夜闷着头的一通策马狂奔,天亮时才发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然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饱含热情地宣布:“我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华采幽对他在这个时候还不忘酸溜溜文艺一把的行为表示鄙视,不过鉴于时间紧迫便没有对其进行太过深入的批判。因为眼看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她这身非常不低调的大红嫁衣委实太过张扬。
萧莫豫倒觉得有那么几分浪漫主义色彩:“如果有人来问,我就说,这是我从婚礼现场抢走的新娘子,我们是为了真爱而私奔的!”
“私奔?”华采幽从鼻子里喷出两团白气斜睨着他:“你有钱吗?”
“啊?”
“啊什么啊?你萧大公子为了装清高,身上从来不带那‘阿堵物’,我穿成这样自然也没装钱的地方。私奔私奔,我看你是私自带着我奔饿死街头而去的!”
萧莫豫无限感慨地遥望天边:“……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还有为钱发愁的时候……”
不过富人之所以能成为富人,就在于随便从身上扒拉点珠花啊扇坠啊啥啥的都够穷人吃上好几个月的,也就是所谓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萧莫豫并没有怎么愁,就被华采幽拉去当铺,用几个首饰和两块玉佩换回了一小包沉甸甸的银子。
然后用这包银子在镇里租了个小院,买了些被褥衣物和日常用品,安置好后,又去菜市场转了一圈拎回了一篮子蔬菜一只鸡两条鱼还有些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些事情对萧莫豫而言都是首次经历,一路上东张西望见着什么都新鲜逮着什么都要问,就跟个二傻子似的,让华采幽觉得非常丢人。
不过人长得漂亮就是有好处,尤其是个俊眉朗目斯文儒雅的美男二傻子。这不仅能激发女性们的母爱和花痴,更能让男性们产生智商上的优越感认为老天是公平的从而狠狠地被爽到……
总而言之一天下来,因了萧莫豫的缘故着实享受了不少的折扣,华采幽也就暂且忍下了丢人所带来的心灵折磨,决定以后一定要常常带他出去多走动走动,争取最终达到靠脸吃饭不花钱的目标。
一番折腾后已是月上柳梢头,华采幽打发萧莫豫去淘米,自己则在灶间忙着生火。
没多会儿,萧莫豫就乐颠颠地端着米篓子跑进来了,华采幽一瞧,觉得有些纳闷:“为什么少了整整一半的米?”
“淘米淘米,顾名思义就是大浪淘沙之意。”萧莫豫袖管挽起袍摆上掖青布鞋面上沾满水渍,却是昂然而立侃侃而谈颇有指点江山的雍容气度:“所以,能够留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好米!”
只可惜,华采幽却并没有被他的绝世风采所打动,直接一个蒜头便砸了过去:“滚到客厅摆碗筷!”
萧莫豫灰溜溜地走了,一转眼,但听几声脆响之后,又灰溜溜地回来了:“我本来是想把碗筷先洗洗干净来着……”
普通妇人打扮的华采幽一手叉腰一手挥舞擀面杖,咬牙切齿:“去,铺,床!”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萧莫豫二话不说抱头鼠窜。
这次倒是一直都很安静,所以当他再度出现的时候,华采幽完全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于是也就被打击得分外惨烈。
“油菜花……”萧莫豫畏畏缩缩地蹭过来:“咱们还有多余的被子么?”
“两床铺的两床盖的,已经足够用了啊!”
“是这样的,那被面上绣着的并蒂牡丹栩栩如生很是不错,所以说,民间的艺术果然不可小觑,哈哈哈!”
华采幽温柔地看着干笑三声的萧莫豫温柔地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