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只剩下皑皑白雪这一种颜色,世界也只剩阒静。
6辆雪地摩托载着身穿黑色防辐射服的人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车辙,朝着更大的却似乎没有不同的方向前进。
黎白安早就见识过雪,天气天象是虚拟世界能否繁衍延续的重要一环,但她从没如此融入地体验冰天雪地的环境。
仿佛自己变成了这片禅境空间的雪花,雪地摩托发动机的声响、路上偶尔的坑洼和打在脸上的风雪才让她有一点真实的触感。
天庭号上从没有这些,黎白安握紧车把,心情忽然飞扬起来。
人类没有神通,不能通过修改代码简单地获得舒适的天气或丰厚的物质,就连思维接近高维的人也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完自己的人生路,交上一份被因果系统认可的答卷,才能一点点改变自己的生活。
比起神明们不断调试、不断研究、不断分析的工作方式,人类的生活笨拙而踏实。
她忽然有种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错觉,旋即便明白这只是逃避现实问题的喘息。天庭号要寻找着陆点的问题不会得到解决,不能保障天庭号的运行,虚拟世界也早晚玩完。
“注意,前方雪下碎石比较多,适当开一点反重力悬浮,别开得太大,费电。”刘衔山的声音从无线对讲机中传来。
“明白。”队员们依次回复道。
离开避难所后,他们一直在山谷间行进,
过了碎石带,眼前的场景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黎白安在队伍的末尾,她看着前方的队员一个接一个跃入更广阔的天地。
绵长的白雪平原像是某个乡村旁边的宝地,供人们打滚嬉戏、印上一枚枚脚印,足以让人忘记末世冰雪带来的绝望。
他们前行了很久,路过几个荒废的山庄,厚雪下干枯的黄稻草仍隐约可见。
“前面有一个临时避难站,在那里休整一下。”刘衔山的声音再次传来。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看到了一座方方正正两层灰墙建筑。
他们推着雪地摩托到了门口,停在从窗户里能看到的位置。
“钥匙记得拔下来,这附近现在看起来是没人,但小心点没错。”刘衔山嘱咐道。
避难站有两层门,几乎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室内像是毛坯房,只摆了一张长沙发和一些用糟了的睡袋,没有取暖设备,全靠墙体的保温材料维持温度。
他们先打开窗户,流通一下空气,各自找一个角落休息。
“吃点东西,喝点水。”朱蒂卸下背包,拿出自热材料,“这里空气封闭,不能点明火。”她递给黎白安一袋生石灰。
黎白安摇头,示意她不用,掏出几个压缩饼干,随便吃一个口就可以了。
齐千里也差不多,他们的心思不在食物上,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用余光打量邢添。
截止目前,这大半天里邢添没有一句闲聊,老老实实,规规矩
矩,不正眼看所有人。
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这厮一定憋着大招。
黎白安不喜欢和一枚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在一块儿的感觉,可现在出手嘎掉邢添又很不合常理,太落人口实,会引起很多麻烦。
过了一会儿,朱蒂关上窗,室内的温度开始升高,大家也解开了防护服。
朱蒂倚在窗边向外面眺望一会儿,忽然笑了,端着泡面凑到黎白安身边,问道:“您第一次看到雪是什么感受?我是说真正来到户外。”
“挺……沉浸的。”黎白安想了想说。
朱蒂笑了起来,“是吧。避难所的大家视风雪为洪水猛兽,但实际上雪也可以很美,晶莹剔透,一尘不染。”
“是的是的,”罗剑凑了过来,“朱蒂姐,我就是你说的这种,以前我对外面充满了恐惧,知道自己被分进了探险队,魂儿都要没了。跟着出了两次任务,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刘衔山敲开一个罐头,猛吃了两口,听到他们聊天,也聊了起来:“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从小就想到外面来。咱们生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时代,却一辈子蜷缩在地下,连雪都没有看过,不是特别讽刺嘛。哦对,我小时候避难所里还流传着雪能吸收辐射的说法,所以大家对外面都挺抵触的。”
“那现在呢,辐射还有影响吗?”黎白安问。
“辐射肯定还是好,不过弱了很多了,搁在十年前,我们来这一路上辐
射仪要响好几回,现在基本上没什么影响了。”刘衔山说,而后他左右看看,似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你们先吃,我去外面过过风。”
黎白安分明看到刘衔山手里拿着打火机,这是要去抽烟吧。
刘衔山一走,室内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邢添开始抬眼看人了,目光在离他更近一些的齐千里,还有与他在同一边却远一些的黎白安之间逡巡。
这无论如何不是个动手的好时机,因为两人都处于十足的戒备之中。
刘衔山回来后,大家都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再次出发。
“调整一下队伍顺序,总在一个位置容易走神,不过我还是第一个,总得有人带路。你们都往前上一个位置,原本第二位的去最后一个。”刘衔山说着跨上雪地摩托。
朱蒂和罗剑紧随其后。
黎白安、齐千里和邢添互相望着一时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