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瑜一个没忍住,手上的扫帚顿一顿。似乎还没等她出手,这两家就狗咬狗一嘴毛?抬头看向一直挂着浅笑,做和事佬状的吴青兰,三家中最难对付的,其实是这看似温和的一家。
似乎应了她的猜想,吴青兰开口了。在一众山东大汉中,她一米六的身高着实小巧玲珑,加之语音柔和,每每开口都先让人心软三分。
“大嫂、夏家嫂子,大家都是直性子的人。咱们农村居家过日子,哪没有个锅碗碰到勺,有什么事说过去也就算了,亲戚间没有隔夜的仇。大姐身体不好,既然都是来看她,就欢欢喜喜的。”
思瑜将母亲扶到躺椅上,饶是处于对立面,她也不得不为这位小舅妈的口才喝彩。如果不是出身贫苦没机会念书,她肯定不会窝在十里堡默默无闻。
“其实要我说,厂子现在才建,方方面面需要的人海了去,光咱们这几家哪够。反正都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到时候具体负责哪些,咱们一家人还不好商量。”
不急不缓的语调,却成功的震住了院中叽叽喳喳的人。林战胜站在妻子身后,全是信服和支持。林战军和夏学良也想过来,再小的厂也得有分工,有人跑外有人管财务。事儿多着呢,自家人分分不就好了?
“秀丽,我看二弟妹说的也对。”
“田芳,看你把友良家气得,我早就跟你说过,说话不要那么直。”
两家纷纷转变了态度,思瑜一家也不是傻得。这帮猪队友能明白的道理,他们还会转不过弯?出钱办厂的人还没说话,这些亲戚是哪来得自信,守着当事人开始分瓜甚至架空厂子的管理权,心心念念捞个肥差刮油水?
五人对视一眼,纷纷表示脑残的世界我们不懂。
思瑜却不是能忍的人,挥起笤帚,她朝几人所站的地方走去。进入九月,院中草木开始落叶。因为来人,这天下午林丽芬并没来记得洒扫,这正好方便了她。
抄着笤帚,她掌握好力道一下下挥动,漫天落叶如飞舞的蝴蝶,坐在葡萄架下观望自是美不胜收。可身处其中,被尘土和落叶打得一头一脸的亲戚就没那么好受。
“这孩子,先去一边扫。”这是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张田芳。
思瑜做小霸王状:“这里是我家,我爱扫哪儿就扫哪儿。”
林家妯娌退后一步,幸灾乐祸的看着被喷了的张田芳,他们还有点求人做事的自觉。
张田芳也跟着后退,可思瑜哪那么容易放过他们。院子本就不大,葡萄架前面是机井和院墙,本就极为密闭。剩余空间内,他们退到哪儿,思瑜跟到哪儿。
边大力气挥动着,她边彩衣娱亲:“妈,你看我这样,像不像小燕子?”
林丽芬笑得合不拢嘴,思瑜朝那边瞪瞪眼,思明和周文涛不情愿的加入进来。没有小笤帚,他们只能抄扫帚。深刻领会精神,本就不耐烦的夏思明,每扫帚都往人脚后跟上扑。躲闪不之人,甚至被他打到腿。
“这是干什么,打人了?”
思瑜瞪一眼,声嗓丝毫不弱:“我家习惯了每天这个点打扫,再不扫,难道脏兮兮的过一晚。要是打扰到你们,直接出去就是!”
三家是为什么来的,便宜没到手时,他们会回去?望着因刚才吵架大门紧锁的北屋,他们只能继续躲闪、忍耐。
思瑜真的是在认真打扫,不过这次她扫的尤其仔细。高度领会其精神,思明和周文涛也坚持慢工出细活。这样一来,十五分钟很快过去。
出一身汗的她放下笤帚,掏钥匙打开屋门,抱出前不久刚办下来的营业执照。
“你们都想来我家棉厂做事?”
吴青兰最快稳住心神:“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开厂子,我们怎么也不能撒手不管。”
皱眉,她将装裱好的营业执照亮在众人面前。中间一栏注册资金100万圆整晃瞎了三家人的眼睛,老二(大姐)一家真是有钱。
可这钱,还不是他们放弃读书的机会,供应他们念大学才拿到的。如今他们分一杯羹,应该不为过。
“再往上看看?”
注册资金上面一行,法定代理人:夏思瑜
这排黑色的打字刺痛了三家人的眼睛,尤其是张田芳,刚才被她咒骂没良心的死丫头,原来才是这一切的所有者。
她戳戳夏学良,后者板起脸:“二弟,你也太草率了,思瑜一个女孩子。”
看够了戏的夏友良收起茶杯,再次露出大门口那张骄傲的脸:“我家妮儿怎么了,人漂亮又聪明。厂子挂在她名下我乐意,我们全家都乐意!”
林丽芬和夏思明配合的点点头,莫说钱和主意都是思瑜出的,就算不是,他们一家人感情好,写谁名字不行?
林丽芬也起来:“大哥、小弟还有大伯,你们怎么这么惊讶?对了我和友良忘记说,我们年岁大了身上又带着病,精力不济,厂子里一切事先归思瑜和思明管。孩子大了,眼看铁饭碗也不牢靠,他们总得慢慢学点本事。”
被点名的夏思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要管夏……姐姐管,我才不管。”
三家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思瑜早已过了被家人感动的阶段。至亲之人不用那些客套,他们这么信任她,她也全身心的信赖他们。
“咳……的确,我是厂子的主事人。”
背着手站在那,虽然拿着个笤帚,可这丝毫不影响她周身沉稳的领袖气质。
“都是亲戚,你们想帮忙,我们自然是欢迎。我们一家这些年一直信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