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啸啸不禁想,这条路若是没有尽头也无妨。
不到半个时辰,周围渐渐没了人烟,马啸啸抬头看远处似有一处山峰,傲然立于云雾之间,依稀可见绿意缭绕。早晨的霞光投照于山间林木,将半壁山峰染成片片金色。
墨子昂伸手一指,道:“前方便是峭壁峡。”
马啸啸点了点头,答了一声“好”。
两马又行了半刻,已近山脚下,马啸啸闻到风中炊烟的味道,抬眼见不远处仅有一间村社立于山脚之下,一个红里白边的幌子斜插在茅草屋顶上,上有“茶社”二字。
墨子昂在屋前勒住马,向马啸啸说道:“此处乃是方圆百里以内唯一一处茶社,上山以后更无处歇脚,你若是腹中饥饿,便可先在此处歇息一二。”
马啸啸摆了摆头,正欲说“我带了杏花饼”却生生顿住了,只问道:“我不饿,你饿吗?”
墨子昂摇了摇头。
马啸啸心里叫好,此时他不吃,呆会儿上了山便会饿,待他一饿,她就正巧把杏花饼摸索出来,人逢饿时便会觉得吃食样样好。如此一来,她那卖相寒酸的几块杏花饼便有了翻身之机。
马啸啸还低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之中,却听身旁墨子昂开口说道:“如此,我们便即刻上山去罢。”她方才回过神来,驱策斩鬼跟着白马往山上行去。
山势险峻,道路甚为崎岖,但斩鬼毕竟是一匹古今天下第一宝马。
马啸啸稳稳地坐在马上,只觉忽而上,忽而下,倒是一点儿也不觉疲累,脑海里只想着如何能将对方真正为人品性兼之爱好了解一二。
从前她虽然跟着墨子昂南下了一段时间,可那会儿墨子昂不大理她,她自己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如今再看他,心境已然不同。
如此想着,马啸啸便试探性地一问:“你小的时候可有什么理想?”
人道,小时看老,她觉得大抵是没错的,于是有此一问。
墨子昂人在马上,愣了片刻,不答却问:“何谓理想?”
一瞬间,马啸啸觉得他颇有些哲学家的意味,忍住笑意,只随意解释道:“就是你小的时候想过的长大以后做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情一类的?”
墨子昂听罢,想了片刻,神色颇为平淡地答道:“幼时我曾想,若是以后可以略通诗文,略懂些经世之道,倒不妨为国效余之力。”
“你是说,要做官吗?”马啸啸不禁问道。
墨子昂却摇了摇头:“不做官也不妨,但能以己之身平不平之事,行孝义之举即可。”
马啸啸想了想,又问:“那你现在还是这么想么?”
墨子昂沉吟片刻,心念,如今数载仅求自保,哪里顾得上旁人,面上渐沉,只道:“想虽仍是这般想,但也无暇再身体力行。”
马啸啸听了却不以为意,答道:“我看倒不见得,你当日也救了我,也尚可算是孝义,且说你那些别庄,府院里有好些奴仆,有好些我看也曾是可怜人,赖你仰仗,你倒也算是义举。”
墨子昂面色稍缓,仍旧苦笑地摇了摇头,这和他心中的孝义之举却是大相径庭。
马又行了两步,他开口问道:“那你幼时又是有何理想?”
马啸啸听罢,笑了笑,道:“还不是和别人一样,小时候都想当个科学家。”
墨子昂大为不解,“何谓科学?”
马啸啸心道不好,挠了挠头,只得说:“这世上有许多事,有不能解释的,也有可以解释的,这其中可以被人解释的便叫科学。”
抬眼却见墨子昂仍是不解,她便举了个浅显的例子,“从前有个人叫牛顿,有一天他坐在一棵果树下,抬头见果子掉了下来,于是他就想为什么这果子会往下掉,而不是往上,或者往左往右,所以他就开始研究,发现了是因为有一种叫引力的东西,使得所有东西都会往下落。”
墨子昂听罢怔了半晌,只道:“闻所未闻。”
话音刚落,两马亦行到山间一处溪流旁,墨子昂的马弯下头开始饮水。
墨子昂也下了马,从马鞍上的袋子里摸出一个水囊,在溪边取水。
马啸啸见状,才想起自己今天早上一路兴高采烈地只带了杏花饼出门,并没有带什么水囊,只得叹了口气,下了马,走到溪边正欲用手捧一口水喝。
却见墨子昂取了水却也不喝,只将水囊递给了她。
马啸啸接过水囊,愣愣地说了句:“谢谢。”又见墨子昂兀自捧水来喝。
她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在了他喝水的唇上,微带着湿意。她脸上一热,忙别开了眼。
隔了一会儿,马啸啸才找话问道:“这是你第二次来峭壁峡?”
墨子昂点了点头。
马啸啸又问:“你去过很多地方?”
墨子昂再点了点头。
马啸啸颇感好奇,于是问道:“那这大穆国内,你最喜欢哪一处地方?”
墨子昂听罢,沉吟片刻,答道:“最喜邺城,地处西北,近鲜卑亦近西域,三地风俗交织,别是一番韵味。且在邺城城北,还留有一段旧时魏国长城,城墙两侧泾渭分明,北为浩瀚沙漠,南为松绿山丘,极目远眺,景象颇为壮观。”
听得马啸啸也不禁点了点头,叹道:“有空,我也想去看看。”
墨子昂未再说话。一时之间,只余浅浅溪流水声萦绕,马啸啸听见几声林间鸟鸣,抬头只见阳光透过树缝,点点斑驳,却看不见鸟的影子。
她低头看那溪流顺着山间留下,忽然想起从前南下之时,她和墨子昂经过一处极冷的水潭,里面全是绿色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