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量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有一次我落水,你跳下水潭救我。”见墨子昂微侧了头看着她,又接着说道,“后来上岸的时候,我偶然看见你背上有好长一条伤疤,你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受的伤么?”
马啸啸问完便觉忐忑,抬眼却见墨子昂神色未变,转过脸凝视着浅浅溪流,默不作声。
马啸啸正心想此问甚是莽撞,他不答也可,却听他缓缓说道:“我十三岁那年,随家中几位长辈去西南蛮夷地带游访,在南苑北山下,路遇十数个蒙面歹人打劫一处落魄村落,深感不平。我那会儿初学武艺,虽是略懂皮毛,可心高气傲,虽然家中长辈劝阻,我还是提了长剑与人相搏,虽有家中几位长辈相协,却仍是寡不敌众,被歹人挟了去。”说到这里,墨子昂便停下了。
于是马啸啸开始在心中自我发挥,许是那一伙歹人心生怨毒,好生折磨了墨子昂,便也没再细细追问。
然而,墨子昂未再诉说的是,当年他虽年纪轻,武艺却是不俗,他连夜便从那伙草莽歹人处逃将出来,却不料遇到了南苑平阳公主一行,被朱破生生擒住,几经折磨,才有了背上的伤疤。
马啸啸坐在水边,身上还背着装有杏花饼的食盒,正寻思着怎么开口,却听墨子昂识趣地问道:“你背上背的是何物?”
马啸啸听此一问,霎时喜形于色,忙解了包袱,掏出食盒,推到墨子昂面前,说道:“这是我昨夜做的杏花饼,带来给你尝尝。”抬眼见墨子昂脸上俱是惊讶之色,她忙又补充道,“我先前尝过的,很好吃的。”说罢,重重地点了个头,以表真诚。
墨子昂低头,打开食盒的盖子,只见几块杏花饼四分五裂地摊在盒子里,内里的杏花红馅儿也散了出来。
马啸啸大叫一声:“怎么会这样?”她犹不解,却见墨子昂看向斩鬼。
马啸啸倏地明白,马行太快,又遇山路颠簸,白白将她的宝贝杏花饼给震裂了。
马啸啸欲哭无泪,只拿一双眼幽怨地望着斩鬼,而后者毫无所觉,低头饮水,抬起马头还威风凛凛地甩了甩鬃毛。
墨子昂正欲开口,却见溪畔树林,衣襟一闪,转出来一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杏花的狗尾巴草
来人面含笑意,开口说道:“二位好兴致,李某冒昧叨扰了。”
吓了马啸啸一跳,急急站了起来。
未曾料想,来人竟是李彦。
马啸啸立马没有好脸,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心里却想他莫非是一路跟踪而来?
见马啸啸脸上不喜,李彦笑意倏地全消,凉凉开口道:“这地方你来得,我倒来不得,是何道理。”
马啸啸不知方才与墨子昂对话被李彦听去多少,但令她更为在意的是,竟然被人亲眼瞧见她方才送饼未遂,一时间也是恼羞成怒,回道:“先到先得,我人在此,我马在此,此处现下便是我的。”
李彦轻笑一声,脚一抬,跨过浅浅溪流,人与马啸啸顿时相对而立。
马啸啸瞪大了眼睛,正待发作,身旁坐着的墨子昂却猛地站起身来,开口道:“李卿,若是也爱赏这山间清溪,林中骄阳,但坐无妨,何须叨扰。”
李彦一撩长袍,人便坐了下来,马啸啸见墨子昂开了口也不得发作,人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人还没坐稳,却见李彦伸手捏了食盒里一小块碎了的杏花饼送进嘴里,马啸啸伸手去拦却也来不及,不禁怒道:“谁叫你吃的?”
李彦面上露出讥诮,却待杏花饼吞下了肚,才回道:“我待看看是什么东西,他倒吃得我便吃不得。”
引得马啸啸伸手怒指,“你……”指尖气得发颤,却愣是说不出半句话。
转过眼却见墨子昂伸手也撵了食盒里半块碎了的杏花饼,放进嘴里,马啸啸伸着的手不由得落了下来,人也呆愣了片刻,待回过神来,忙紧张问道:“好吃吗?”
墨子昂素爱杏花饼,马啸啸做得杏花饼虽不是旧时味道,但也有几分杏花馥郁甜香,于是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听耳旁李彦冷哼一声,忽然道:“什么杏花饼,这般难吃,甜得腻歪得很。”
听此一言,马啸啸勃然大怒,转头怒骂道:“老子又没叫你吃!”
声震树林,一只惊鸟啼叫了一声,振翅飞离了枝头。
顷刻间,三人竟无人再说话。
马啸啸自觉失态,假咳了一声,左思右想,憋出一句:“冬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墨子昂沉吟片刻,道:“倒是好诗。”停了停,却问,“可仍是来自那什么奇书‘天龙八部’?”
李彦则又是一声冷哼。
总之,两人都必不会以为她马啸啸惊才绝艳,得以成诗两句。
一听便知皆是懂她之人。
马啸啸一记冷眼,不再理会李彦,转过脸对墨子昂说道:“我们不是要去找墨翟的刻字吗?事不宜迟,此刻便走罢。”
墨子昂答道:“如此甚好。”
马啸啸立刻起身,牵了斩鬼,转过身面上盈满笑意,对李彦徐徐说道:“小王爷今日信步在此山中游览,大可尽兴,我们还有事,便策马先行了,小王爷慢走了啊。”说罢,还真挥了挥手。
见马啸啸翻身上马,李彦笑而不答,圈起拇指与食指两指放在唇间,打了一个鸣哨,一匹黑马便从林中奔将而出。气得马啸啸险些摔下马去。
李彦利落上马,却对墨子昂抱拳说道:“小生素来仰仗墨家之尊的墨翟剑法,今日若能真见其一剑刻字,其中剑法精魄便可容小生窥知一二,敬仰一叹,不知可否与卿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