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之大概从来没有觉得杀人不对,一心让她和自己一样堕落,让她成为杀手。却又默许她只杀那些罪大恶极之人,这样轻微的心软,让连山月嗅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始终无法对她真正狠下心,却又心不甘、情不愿,不想让自己的计划付之东流,什么都想抓住,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如果他一直都是万法门可靠的大师兄,相处下来很难不让人喜欢他,只可惜连山月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什么人。
裴松之绝不会和她一样,向往着平静的生活。或许他的过去悲惨,但他本人并不需要救赎,他想要的是有人和他一起沉沦,或者自己一个人沉沦。
有人愿意陪他,但他不需要,他想要连山月和他一起,偏偏连山月并不愿意。
连山月说以后靠爹爹养活,她知道自己亲爹能做到,按照时下想法,也很正常,但实际上她并不需要,哄老父亲倒是一把好手。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梅风举轻声说。
连山月并不解其意,只当他多年未见自己,不忍自己离开,便安慰道:“等我们解决玩这些事情,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了,不仅有我,还有我的女儿,您的外孙,还有……谢清霏。”
这算是和家长报备吗?连山月不确定地想。
理论上她这么大人了,自己做主当然没问题,要是爹爹不同意也
会想尽办法让他同意的,怎么还会紧张。
梅风举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安静的时候便看不出原本的桀骜,反倒相当文雅,和传闻一点不符。
“那要是我不同意呢?”
连山月没想到他竟然会不同意,迟疑问道:“我记得爹爹你很欣赏谢师兄。”
梅风举的目光从她的发簪移到她的双眼,“那现在我不欣赏他了。”
连山月哭笑不得,“爹爹你别开玩笑了,不过这件事情还早,到时候让他自己想办法让您满意!”
言下之意她不会改,反正她对谢清霏很满意。
“就我们两个不好吗?”连山月觉得这话问的有点奇怪,又听他说:“世上披着人皮的东西太多,会骗走我的小山月的。”
原来是因为早年的经历,以及不信任其他人了吗?连山月能体会他的意思,蹲在他的轮椅旁边,认真地说:“不好。爹爹,我已经二十二岁啦,可以判断什么好什么不好的,成璧还有谢师兄,都是很好的人,还有我的其他朋友,以后一定会带来见见你,到时候就知道,世上还是好人更多。”
梅风举像是妥协一般叹息,“但愿吧。”
他又重新露出微笑,“那你一定要早点将他们带来。”
连山月说动了固执的老父亲,喜笑颜开:“我会的!”
梅风举将一枝珠钗插进连山月发间,她伸手摸了摸垂下的流苏,并没有拒绝父亲的好意。
“这是给我的?我取下来看看。
”主要很担心她爹一个男人,不懂发型,给她插的很丑。
梅风举缓缓道:“你若是执意要去,我可以告诉裴松之在哪里,不过你最好带着白虎印,我也放心一些。”
连山月立刻被他的话吸引,不再管珠钗:“真的?他在哪里?”
“取地图来,我指给你……”
等她按照爹爹指的地方走了,梅风举的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别情,木偶一般坐在轮椅里面。
裴松之的袖口湿透,他的手从水池中伸了出来,连接着梅风举身体的丝线一一断裂,但他本人并没有事,只是被裴松之封住了魂魄。
“带他过来。”裴松之头也不回地吩咐手下。
“是。”
去带梅风举来这里的人和刚回来的万尺寒擦肩而过,听到徒弟的脚步声,裴松之终于转过身。
万尺寒的目光落在裴松之的袖子上,“师尊,你的袖子湿了。”
“不碍事。”裴松之毫不在意,也没有让它恢复。
万尺寒跪在地上请罪,“弟子无能,没有杀死谢清霏,请师尊责罚。”
裴松之不在意地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杀死,那就不是谢清霏了。”
他看万尺寒还不起来,便将她扶起,“不必再管系欸去那个发,他交给我就好,你还有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