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太瘦了,只有小腹微微突出,即使瘦到有些脱相,美得还是像春天的花一样。
可肤色却苍白到像冬天才能见到的雪。
林小一小心地把饭碗捧过来放在旁边,盛了一勺,像小狗一样放在鼻下闻了闻,仿佛这样就能解馋。下一刻抬手喂到女人嘴边。
女人条件反射地打飞勺子,往已经不能再后退的角落又躲了躲,下一秒看清面前的林小一,才突然爆了一样,把林小一拽到怀里大哭出声。
林小一长得九成像她,她见到林小一,就像见到另一个自己。
她哭的很伤心,林小一就静静窝在这个叫作妈妈的女人的怀里,偷偷地感受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妈妈抱住的感觉。
后来女人哭累了,不哭了,抱着他慢慢地摇晃,像摇着心爱的宝物一样,透过缝隙指着窗外,很温柔地说:“你不属于大山,你应该走到外面去,去看看外面的天。”
林小一听不懂,却问:“妈妈想出去吗?”
女人呢又哭了,边哭边笑着说,我出不去啦,出不去啦。
林小一还是不懂,但他感觉很难过,女人瘦到突出的骨头也硌得他很疼。
他想起女人肚子里的小宝宝,虽然很舍不得,还是从女人的怀里钻出来了。
林小一把勺子捡回来,摸摸她的肚子,捧起饭碗,说“妈妈吃饭,”挖了一勺再喂过去,又说,“我带妈妈出去。”
女人不哭了,呆住了那样,片刻后反过来,抢过饭碗,开始主动往嘴里一口一口塞已经凉透了的米饭。
猪油凉了很腻,鸡蛋的味道也很腥,女人忍不住阵阵干呕,却生生忍住了,将饭吃了个干净。
林小一将之前打落在炕上的饭一点点捡到手心里,递给女人,女人摇了摇头,林小一这才喂进自己嘴里。
他感觉这饭没有想象中的好吃,却也是他截止五岁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女人都会主动吃饭了,那间房门上锁的时间越来越短,后来锁可能是丢了,再也找不到了。
女人始终对林小一重复同一段话,从夜晚到白天,从春夏到秋冬。
同年冬天,女人肚子里的宝宝也丢了,找不见了,女人好像彻底疯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有那一段重复了成百上千次的话,那句随口许下的小小诺言,深深刻在林小一的脑子里。
每日每刻都不敢忘。
睡醒的林小一神情呆滞地对陈淮说:“原来我还有一个弟弟……”说完把头埋进枕头,整个人痛苦地蜷成一团。
也有可能是个妹妹。
林小一也不知道。
第11章
寒露刚过,林小一从教师办公室出来,轻轻带上门。走廊窗户不知被谁开着,凛冽的冷风吹得他一哆嗦。
该给陈淮买厚外套了,陈淮现在每天中午晚上接他,都只穿了件薄薄卫衣外套。
或者不买的话,自己可以穿高一时候的旧款冬季校服,反正自己没怎么长个。高三的可以给陈淮穿,新棉服的尺码要大一些,那天让陈淮试了一下,他穿着也合适。
林小一想起那天陈淮试穿他校服的样子。
一米九的小伙子一脸冷酷,比常人健硕的身材藏在深蓝色宽松校服内,减少了许多成熟身材与少年感长相的矛盾感。鼻梁上卡着林小一戴了好几年的细边黑框眼镜,将那眉眼间的凛冽感遮个十成十,穿这一身走出去,说他是北城高中的学生估计都没人怀疑。
半黄的叶子随风摇摇摆摆降落,垂在身侧手里的一沓数学卷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