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几分小心谨慎。
那乌溜溜的水眸,期待而不安的看着我。
那样的眼神,叫人心疼极了。
我心中明白,这不过是赵延卿困我于牢笼的手段,可此时,终还是没忍住心软。
赵延卿自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见我不言语,他又似闲话家常一般,淡淡的向我解释,“真娘,大头是春风巷景园咱们隔壁邻居家的孩子,这一家子姓江,丈夫原是个卖包子的小商贩,妻子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家中拘着门第之见,并不同意他们成婚,但这妻子却是坚定,二人便是不顾家中反对私自在外成了婚。”
“婚后,这位丈夫愈发大有作为,也算得是富甲一方,为着能得到这妻子家中的认可,倒也学了不少礼数,如今一家子过得颇是美满。那个叫做大头的孩子,既有着富裕的生活,亦是有父母相伴,更有外祖家中为其铺路。平素里,平儿是羡慕得紧。”
美满?羡慕得紧?
丈夫为着得到妻子家中认可,学了不少礼数。
赵延卿的话,让我适才平复的心情,一瞬间怒火攀升。
他扯这些,无非就是想告诉我。
我应当学着那位丈夫,识些礼数,努力做一个得体的容王妃,也当是给明儿铺路。
分明做错事的是他,他却还总拿那些所谓大道理来压我。
我淡笑了声,伸手将明儿从他怀中抱过来,一边端起白粥小心翼翼喂给明儿,一边平静回赵延
卿道,“爷说得是,这样富裕美满的家境确是叫人羡慕,莫说平儿这样小的孩子了,便是我也心生艳羡。”
“人生在世,能觅得一个真心相爱之人本就不易,能为了这点儿不知未来的情谊抛开世俗,舍弃富贵更是十分罕见。这位邻居家的妻子虽是士族小姐,却肯为了尚且还只是一个小商贩的郎君舍去家中富贵,她能有这份决心,又能这样至死不渝,如今得了这样的福报亦是应该的。”
呵,就他赵延卿会暗喻?
就他会说大道理?
从前的我,大约就是要被他说服的。
但这些年来容王府的蹉跎,京都的见识,倒也让我脑子里多了些许弯弯绕绕。
只不过往日里,我尚对赵延卿有些情谊,故而显得笨拙了些。
后来满腹的恨意,便是不肯与他多说话。
现如今,没了爱,恨也淡了,倒也就清醒了。
赵延卿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冷不丁反驳,他嘴角的笑意瞬时顿住,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难堪。
我淡笑朝他看了眼,又继续道,“爷,与其艳羡旁人美满,倒不如自省还有何处做得不好,又怎会权势在手,仍是叫人厌恶?”
我噙着笑,声音平和,言语却尖锐。
赵延卿的脸色一下变得更为难看了。
然我,却并无心情再去理会他,只又舀了一勺子白粥送进明儿嘴里。
无疑,这一顿饭,又吃得十分寂静无声。
接下来的大半日,赵延卿也都没有再多说什
么。
从泾县再出发,车厢里尤其的安静,好在,这回明儿是与我们同坐一辆马车,故而气氛也没有太过压抑。
我和赵延卿相互并不言语,但与明儿总还是能左一句右一句的。
这般,当日下午,便是又过了两个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