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往往是最伤人的。
可有的时候,藏着掖着,却更容易叫人遍体鳞伤。
我想,倘若一开始赵延卿便与我说了实话,倘若江氏离开时便与我和父亲说了实话。
那么,或许,一切就都会变得不一样。
或许我不会落得这满身的伤残,或许我不会被关在这座冰冷牢笼里许多年。
而我父亲,或许也不会死……
真相也许血淋淋,但起码会叫人清醒,也会避免人们去走弯路。
故而,我想,我总归还是应当与赵延卿说实话的。
我垂着眸,手指轻轻覆到了他的手腕间,未等他作答,又缓和了情绪,温声道,“还请殿下先松手,今日你想问什么,民妇都会如实作答。”
“民妇?”
清寒的嗓音入耳,带着几许嘲弄,哼笑着,充满不甘。
但最后,终是化作了崩溃无力,却似还想要垂死挣扎。
握着我腰间的手缓缓松弛,赵延卿慢步退了回去,又指了指下首的椅子,似在努力克制着情绪,暗哑道,“好,今日便都说清楚。”
他灰白着脸,跌跌撞撞坐回上首的席位,一双漆黑的凤眸染着浓浓雾气,幽幽盯着我,说道,“阿真,你告诉我,我究竟何处不如他?为何连你选择了他?”
“为何?”
“为何殿下不明白吗?”
或许是坦白后,一切都浮于水面。
分明进门时还恐惧,还不安到了极致,但此时,我却格外的平静。
我冷笑了声,踱步走回梨花木椅子
前,深深的看了赵延卿一眼,有些无奈,亦有些同情。
冷声道,“容王殿下,你真的就从未自省过么?”
“你一遍又一遍的问我,心悦于你还是延郎,你口口声声不甘,不甘旁人都喜爱延郎而厌恨你,旁人我并不清楚,也就不必说了。”
“可是对我,你扪心自问一句,这些年来,你可曾给过我半分温暖?你又何曾让我有过半点踏实?”
“自我随你离开清河村,你给予我的,从来只有刻薄,冷漠,锥心刺骨的羞辱,以及残缺不全的身体。”
“我试问一句,倘若一个女子这样对你,你又可会爱她?”
是啊,如赵延卿这等睚眦必报,狠毒如斯的心性,恐怕会将对方五马分尸。
人往往都是如此,棍子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从不会知道疼,总会劝人大度。然而,当自己受到一两句辱骂时,却恨不得与对方大打出手。
赵延卿虽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也免不去这些世俗的七情六欲。
此时被我这般质问,他骤然顿住了,就是方才满眼的伤怀,也变得虚无飘散起来。
“真娘……”
沉默许久,赵延卿低低唤了我一声,赤红的双目浮动着几许苍凉,解释的口吻道,“真娘,这些事,尚在青阳县时,我原也与你说过,我是怕……”
“是怕旁人察觉到我是你的软肋么?”
“赵延卿?你那般刻薄我,当真仅仅只是为了袒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