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艳秋和晏则清虽然并不是出身什么大户人家,在晏宁出生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是省城长市,但也都算得上是那个年代里难得的大专生,也是文化人,受过高等教育,知道不该封建迷信,却也为了她信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过晏宁自己是不信的,在她眼里,生了病要去医院,该看医生,不该去信那些用来骗人钱财的东西,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早已经破四旧,神婆所言,或许只是为了求财。
她没见过鬼,这一辈子应该也不会见到鬼。鬼只是唯心主义里的一个概念化的概念,没有必要为了这些困住自己。
坦白而言,晏宁从没想到她会真的去菩提寺求神拜佛,只为了一个与自己本不可能的人。
可是这世界上基本没有预估,也没有早知道,事物发展到了一定地步,并不由自己的大脑所操控。
她高考结束的时候,是一个人去的菩提寺,菩提寺在南方的一座小镇上,地处江南水乡。
去菩提寺与其说是一时兴起,不如说是因为她抱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并且对它期待某种可能性。
她基本上没信过这种东西,但是说它灵验的人太多了,晏宁便也抱着司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了。
起码有个念想总比没有好,她生平第一次信神佛,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江致知。
她早上五点钟起来去寺庙,天还雾蒙蒙的,但已经有亮光。
清晨温度还没那么高,她一步一个阶梯爬上去,一步一许愿。
听人说心诚则灵,她抱着一颗最虔诚的心,一步一拜,直直拜到了山顶。
将许愿的木牌用红绳挂在寺庙的大树上,闻着香火气,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少年好看的侧脸与漫不经心的模样在她脑海中重复上演,变得愈发的清晰。
晏宁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之上,虔诚的跪拜下去。
跪拜下去的一瞬间,她脑子里闪现过很多回忆。
晏宁想,如果实现一个心愿注定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的话,那她希望,可以用余生的所有姻缘,只换他一个人来喜欢她。
在永宁县的日子变得简单而又明快,小城虽小,但晏宁过得也怡然自得,她并没有什么一定觉得北城市比永宁县好太多的想法,相比较父母的执拗与努力,她显得更加随遇而安。
过年之前的寒假部分,她几乎都在看一些闲书,温习专业课,加上和陈悠悠还有另外两个室友闲聊。
江致知大概也很忙,他们两个人本来交集就不是特别多,现如今更是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地步,晏宁并不会特意的制造话题给江致知,她偶尔会分享给他一些电影和书籍,等他只言片语的评价与讨论。
她虽然喜欢一个人,却也时时刻刻的记得,爱一个人的前提是更爱自己。
临近新年,永宁县里新年的氛围越发浓重起来,除夕夜,晏宁帮父母贴完春联,在包饺子,手机微信的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是视频通话,来自江致知。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他联系了,不是不想,而是觉得这样突兀的打扰对两个人都不好,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错愕,母亲韩艳秋看到她的失神,先晏宁之前开了口,她询问道:“宁宁,是谁的电话?你可以先不用包饺子,去接电话吧。”
少女的嗓子有些轻微的痒意,她略微抬起头,喝了口水,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接着道:“谢谢妈妈,是同学,那我先回屋子里接电话了。”
她手上还带着面粉的痕迹,晏宁几乎是跑着出去的,她将手上轻微的面粉痕迹擦拭掉,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做了点心理准备,看了看自己的仪容是否不整,短短几十秒,却像过了很久。
手机视频通话接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不是江致知。
是江瑾年。
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的同时,她心情也很复杂。她就说,江致知不可能主动给她打微信视频通话的,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什么呢?
其实什么都不是,只是她自己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想要跟他产生更多的羁绊。
所以人真是一种再贪心不过的生物。
吃过了一点点甜,就再也吃不下苦了,甚至希望自己的生活里能有更多的甜在其中。
但晏宁对小孩子素来很有耐心,她仰起头,少女的脖颈白皙而又修长,江致知躺在床侧被江瑾年弄得过大的声音给吵醒,一抬头,就望见了屏幕中少女素净的脸庞以及修长的脖颈。
他喉结滚动,轻声训斥道:“江瑾年,你拿我手机做什么?”
不设防的,晏宁就听到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眸色里闪过一瞬间的错愕,接着听到江瑾年奶里奶气的声音:“找漂亮姐姐诶,我和你说了好久要你手机你都不给我,只能我自己拿。”
“呵。”江致知轻声哼笑出声,用手提着江瑾年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接着道:“胆子不小,小叔叔的手机你都敢随便拿了?”
他单手握住江瑾年的脖颈,手机屏幕迅速的翻转过来,晏宁见到他瘦削而又清隽的侧脸出现在她面前,他头发略微有些凌乱,穿着一袭黑衬衫,眸色里带着些散漫,黑衬衫的领口略微张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太久没见,但似乎他的模样在她记忆中一直都很清晰,少年鼻梁高挺,侧脸的轮廓被晏宁用眼角的余光勾勒出来。
晏宁眸色有些慌乱,连带着舌尖都微微的泛着一点苦意。
她说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想了半天,只能轻轻咬了咬唇瓣,而后故作镇定的开口道:“新年快乐,江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