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桥含笑瞄了他一眼,没去反驳,现在准确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已经是初二了。
初二是访亲友的时间,崔芷芳陪父母去拜访一位姓秦的长辈。多年前,崔芷芳的母亲以代课老师的身份在郊区小学教书,是这位教育局的人给了她转正的机会,“这个名额一定要给毕老师,除非你们手头的人选比她更会当老师。”秦科长和她无亲无故,完全看在她工作的成绩上才帮她说话,或许还有些是同情的成分:虽然她带出了一批批品学兼优的学生,却一年又一年和转正擦肩而过。
“秦老师从澳洲回来了,长久未见,我趁新年去拜个年。”崔芷芳的母亲毕为群仍然照老习惯称秦瑞生为秦老师。崔芷芳拎着虫草西洋参之类,走在她旁边,听她说过去的事,虽然已经听了无数遍,“要不是他,我一个外地人,无权无势轮来轮去排不到转正。别小看编制,退休后待遇大不一样,我一辈子感谢他,没他就没我现在的好日子。”
秦家所在地段不错,但房子是九十年代末的格局,老式的两室一厅。
何岩开门,看到跟在毕为群身后的崔芷芳,顿时眼前一亮,“毕老师,这个是你家千金?我印象中她还是小姑娘,没想到这么大了?”崔芷芳大大方方地叫阿姨,“新年好。”进门何岩细细打量她,小姑娘容貌秀丽,举动端庄,让人越看越喜欢,“毕老师带的学生好,自己亲生的女儿更好。工作了没有?”毕为群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女儿,“毕业两年多了,过三关斩六将进了家外企,年年都是优秀个人。”
她们聊得欢,秦瑞生插不进嘴,只好亲自动手泡了两杯茶,又拿了几包零食给崔芷芳。崔芷芳却不过盛意,拆了一小袋瓜子,倒了点在手里慢慢地嗑。
这种年纪的人聚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就是子女。毕为群知道秦家老二有两个孩子,老大却年纪轻轻离了婚,所以她避口不谈,光问起小宝宝们。说到孙子,何岩更加滔滔不绝,说了通育儿经,想到要替大儿子找个合适的对象,“毕老师手头有没有合适的姑娘,我家老大还单身呢。说起来都是我们把孩子教得太老实,虽然工作顺风顺水,但在他前妻身上跌了个大跟头,竟然没看出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毕为群心想,婚姻失败是双方的责任,哪能全怪女方。但在秦家面上,她当然要帮亲不帮理,随口问起老大的年纪和工作,“我来留意。”崔芷芳听着,心莫名跳得快了,到最后忍不住再确定一下,“阿姨,他是不是叫秦雨松?”
何岩说,“是啊,你认得?”
崔芷芳红着脸,“他是我们公司的老大,所以认得。”
毕为群吃了惊,“这么巧,平时听你经常说秦总秦总,原来就是……”何岩拍着膝盖笑道,“巧啊!他没有凶过你吧?”崔芷芳摇头,“没有,他人很好。”说到后来,她的头低了下去。
何岩看在眼里,起身打电话,“雨松,你在哪里?”
秦雨松昨天晨昏颠倒,下午睡了一大觉,半夜吃东西聊天,早上在补觉。他怕吵醒周桥,到外面接的电话,“妈,我这两天要陪她,和你说过的。”何岩听了不舒服,表面没露出来,“我老糊涂了忘记了,你中午回来吃饭吗?家里有客人,而且她认得你。”
秦雨松不知道是谁来了,但谁来他也不能扔下周桥,他们相聚的时间太少。
何岩挂了电话,和毕为群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世界,有个外地朋友来,他作陪客去了。”秦瑞生刚想开口,被她的眼光扫过,记起他俩背着儿子的决定。
帮儿子找个年轻漂亮的好姑娘,不信他不动心。
儿女
毕为群把何岩和女儿的互动看在眼里,回家第一件事,矫正崔芷芳的婚恋观。
她说,“不行。”首先秦雨松离过婚,原因不明,但“不要以为失败过一次的人不会犯同样错误”;其次年纪差距太大,“不是男人年纪大就疼老婆,每个人都有双手,不需要格外的疼惜,婚姻必须建立在同等的人生观上”;第三,秦家两老“可以远观而不可以近处”。
毕为群当了多年老师,做思想教育有耐性有理性。崔芷芳的心事被直白地捅出来,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母亲用最重要的一点理由击倒了她,“你们不是不认得,如果他看上你,早就表白了,比起女性来男性更注重头几眼的感觉。”
崔芷芳郁闷了半天,幸好吴冉冉约她出去晚饭,总算有个倾吐的对象。
“他一次都没回复过你,连谢谢都没说过?”吴冉冉惊讶地反问。
“是啊。干吗这么看着我?”
吴冉冉收回眼神,吞下到嘴边的话,是正人君子,还是仅仅对崔芷芳不感兴趣?毕竟他在和崔芷芳的表姐交往,而且看上去周桥对他相当好。“依我看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
“我明白。”但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崔芷芳说,“其实我早猜到我妈可能说的话。十年来我耳朵里灌饱了诸如此类的理论,不用她说,我也全懂。”理智的人生很平稳,但她一年比一年更觉得自己的青春不够精彩。
吴冉冉不敢怂恿崔芷芳对秦雨松主动,如果被周桥知道,再大方的女人也要生气吧?她试探着问,“如果,他已经有了女朋友,你祝福他吗?”崔芷芳瞅了她一眼,“什么意思,你是知道了什么?”吴冉冉摇头,“我不知道。”
崔芷芳以为吴冉冉听厌了她聊秦雨松,从朋友的角度来说,确实没理由光顾聊自己那摊事。她问,“春节后你真的要去我表姐那里上班吗?”吴冉冉正在想周桥,猛地听崔芷芳说到她,逃避似地说,“是啊,那样我和葛小永天天能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