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明绍川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重华宫的正殿,看见明绍璋竟一把扑了过去,甚至没有和贵妃见礼。
“大哥,你可回来了。”明绍川用力的抱着肃王,带着哭腔。
“大哥眼里只有二哥吗?我人都站在这儿半天了,下次我也吵吵嚷嚷的进来。”勤王身后传来一个活泼的女声,原来是芷阳郡主明绍棠。
肃王人还被勤王抱着,眼睛却瞟向郡主,安慰道:“小妹知道,大哥在外最惦记的人就是你了。现在大哥是身不由己。”他摊开手,示意勤王还未松手。
见几个孩子如此亲近,萧贵妃在一旁心感安慰,她上前拍了拍勤王,说道:“绍川,快快放开你大哥。”勤王听了母妃的话才不情不愿的松开肃王。
郡主扶着萧贵妃,几人在桌边重新落座。
“大哥,这次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勤王终于恢复心绪,语气慢条斯理,但是脸上写满了期待。
肃王笑了笑,从腰间拿出一块小石头递给勤王,说:“喏,我在北疆给你寻到一枚落星石,据说是百年前金雨所至之时遗落。”
勤王听着,嘴巴微张,慢慢从肃王手中拿过那枚陨石,放在手中打量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知我者,大哥也。”
就在此时,只听殿外宫女通报:“禀报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差人送了赏赐来。”
闻言,四人均起身相迎,只见长宁宫大宫女岫岚带着小宫女送来一套崭新的朝服
。
“贵妃娘娘,皇后娘娘知肃王殿下甫回京城,特命奴婢送来一套新制的朝服。”
“儿臣谢皇后娘娘惦念。”肃王屈身行全礼领赏。
只听岫岚叹了口气,上前将肃王扶起,说道:“殿下,皇后娘娘已经嘱咐多次,无须行此大礼。”
“皇后娘娘宽仁,儿臣却不能逾矩。”
“殿下,请恕我造次,奴婢也算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自小皇后娘娘待您如何,我也看在眼里的,殿下若执意如此生分,才会伤了皇后的心。”
萧贵妃听了大宫女的话,忙出来打圆场:“岫岚,慎节刚刚回京,还有些不习惯,待过些时日,自会好些。”
大宫女听了萧贵妃之言,看着一旁局促的勤王和公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奴婢不打扰贵妃娘娘天伦了。”向贵妃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芷阳郡主看着岫岚离去的背影,心思一转,似是撒娇嘟着嘴对肃王说:“哥哥,皇后娘娘最偏爱你了,听母妃说小时候有好吃好用的都先紧着你的。”
肃王听着妹妹的话,一时语塞,他转头望了一眼母妃,可萧贵妃却眼神闪烁,转头避开。
肃王面上虽无话,心里倒是涟漪泛起,他想起儿时在沭阳王府的时光,那是他至今最惬意的一段日子,和长兄的追逐玩闹、皇后娘娘放在他们手中的小糖块、花丛中的难以逃脱蚂螂、给两位母亲手编的花冠。那些场景在母亲刻意
回避下,越来越模糊。
肃王记得那件事之后,母亲先是生了一场大病,长时间的昏迷不醒,苏醒之后,也不思饮食,后来甚至整日抱着他哭泣,在房门紧闭昏暗的房间里,一哭就是一整天。后来是父皇强行将他与母亲分离,交给奶娘照顾。接着过了好一段日子,母亲的病才好转一些,他又回到母亲身边。从那时候开始,母亲就不怎么让他去皇后娘娘的宫中了,也是从那个时间起,他就被教育尊卑有别,要特别礼敬皇后,被灌输不要与皇后嫡子争夺储位的思想。
午膳已毕,他与弟妹在院中叙话,母亲在一旁阅书,听着姐弟三人插科打诨,时而掩面暗笑,时而插上几句。
这次宫中相见,虽说有有插曲,但是和母亲、弟妹团聚已让他倍感欣慰。
临走,他双手背后,就那样定定的如俑人一般在皇后娘娘所赐的朝服面前驻足,纹丝不动。
萧贵妃在身后注视着肃王好一阵,最后说道:“慎节,皇后娘娘特意遣人送来,一片心意,你且收下吧。盔甲我晚些差人给你送到府上,朝服你出宫时带走吧。”
肃王听到母亲的声音,猛的回头,他看见母亲眼中复杂情绪,答了一句:“是。”
随即又说道:“母亲,若您应允,明日一早,我接您去扈山散散心。”
贵妃见肃王再次提起,知肃王已安排妥当,便没有拒绝,说:“既然是去虚元观,那我
也备些贡品,顺便为大邑祈福吧。”
“好的,那母亲就着人尽快准备,明日一早我进宫接您。孩儿就先回府了。”母亲同意出门,他也不感意外,母子之间总是有些了解和默契在的。他知母亲知他性格,若非准备万全,他从不开口。他若开口,自是有成事的把握。
在肃王出宫的必经宫道上,遇到刚刚送朝服到重华宫的女官岫岚,明显是在等他。
岫岚见肃王手奉朝服徐行而来,便迎面走来。
“岫岚姑姑,大娘娘可有事找我?”肃王率先张口,用的是儿时在沭阳王府的称谓,态度十分亲昵,与刚刚在贵妃宫中判若两人。
听着他的招呼,岫岚会心一笑,答曰:“慎节少爷,您差成王送来的狐皮大氅娘娘已经收到,甚是喜欢。今日之赏是大娘娘对您的心意和期待。另外,请慎节少爷宽恕奴婢冒犯,若不如此,怕是贵妃娘娘不会让您收下皇后娘娘的赏赐。”
原是肃王曾让先行返京的冯煦给成王送去一件北疆墨狐皮制的大氅,表面上是以冯煦的名义敬献给皇后的,实则内里藏有肃王写与皇后娘娘的平安信笺。
这许多年,他虽不理解母亲的心结,但也不想惹她不悦,让她徒增多思;然而,他也没有背弃一直爱护他的大娘娘,他与大娘娘都是这样背着母亲相互关照的。
“姑姑言重了,大娘娘心意我怎不知。母亲……多有得罪大娘娘了。
”
“少爷无需多言,岫岚明白,大娘娘也明白。”
岫岚是当年之事的亲历者,当时邑帝尚是沭阳王,原本后、妃二人嫁与王爷后相处甚欢、亲如姐妹,又先后产子。
不过经过那次意外,二人各自伤怀,关系亦难回往昔。所谓有些心结一旦种下便让人咫尺天涯。
但是让她不解的是,明明受伤害更深的是皇后娘娘,但事发后贵妃娘娘时时处处刻意退避,皇后娘娘心知是贵妃心怀愧疚,但这许多年的生疏相处,在他人看来,反像是皇后以国母之姿压制,与后妃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