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寂偊在松树上歇一阵便又跳下去,她团身、护脸、把自己变成球,好在这件男装颇厚,不致于血肉淋漓。如是者次,很快便觉得经受不住,且不说全身钻心的疼痛,就是那翻翻腾腾的失重感晕眩感,也让她不堪忍受,她终于昏迷了一次。
但醒来后,还是要继续向下翻腾,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求生之路,再苦再难再险再疼,也要走下去!
某一次昏迷之后醒来,白寂偊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从这山上翻滚下去,会是哪里呢?!她被这问题吓住了,奈何镜子徊仍是装深沉不吭气,她只有自己想。
白寂偊坐在树杈上发愣,她曾四下张望,只见有浓密的云、模糊的天、青峻的山、葱郁的树,此时的白寂偊已经会说“很好很强大”。她从跳崖未死一路奔向自由的激动中清醒过来,这才想到我住下翻腾的路到底通向哪里?
我会不会好死不死再一次落入魔掌?就算他们以为我死了,我以后要怎么活?不能再去找叔婶,我貌似举目无亲。想起身上的钱,一摸,只剩下可怜兮兮的几张,若非是染了血粘住,恐怕即将身无分文!形势很严峻,希望……比较渺茫!可是总比希望是零要强得多,不是吗?白寂偊,振作起来!
又是一路翻腾,一路彩云相伴,直到坐在树上已经清晰可见山底——乱草丛生,怪石嶙峋。她又喜又悲,喜的是一见便是未开发地带,那些人应该不会在此守株待兔;悲的是,没有路,该怎么出山去?难不成要在山里做一辈子野人,从此终老?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一句话,让白寂偊眼亮心活,下决心做开拓者。
不做云霄飞人,不知道脚踏实地的好!白寂偊傻笑半天,确实确定确认自己踩在了深沉厚实的大地上,她四仰八叉躺下来,欢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决了堤般涌出来。
她一会哭一会笑,最后快要没力气了,翻转身,将脸贴在还有泥腥味的青草地上,拼命嚎叫:“为什么我的眼里饱含泪水,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脑中轰然大响,白寂偊不明所以,头一歪,直接昏厥过去。她竟然再一次回到曾经令她痛不欲生的场景!九彩光带捆缚住她,她只要轻轻一动弹,便会疼得立时想死去,相较而下,被松枝抽打的疼痛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倒霉啊!白寂偊恨得泪花直冒,这是她梦中事,她很清楚,自己只怕是又疼又累得直接昏睡过去了!
然而此次又不同,这九条光带中颜色厚重的土褐色光带竟然缓缓脱离了她的身体,但显然并不仅仅如此,它绕着白寂偊的身体不停盘旋。
白寂偊一动也不敢动,眼睛滴溜转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褐色光带,总觉得它是在寻找什么,不会是在找哪儿比较好下口吧?这样一想,她立时觉得光带像条吐着信子想咬她的毒蛇。
最终还是咬了,褐色光带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的速度,在白寂偊凄惨的叫声里直接窜向了她的胸口!
不要啊,我不要心痛!
却没有半点痛楚的感觉,直到这条褐色光带消失在她心口。反而,一股让人不由自主便感觉踏实、可靠、很安全的窝心暖意慢慢弥漫开来,扩散到她全身!
这是怎么回事?!
“嘻,偊卿因祸得福了喔!”
白寂偊听得这声音,顿时恶向胆边生!脑子一热,从一动不动的跪坐式直接蹦了起来,一惊之下,还好还好,那些光带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她也无心去管那些光带子,循着声音转个身。城门大的镜子静静地悬着,徊仍旧坐在那块白玉台上,托着腮,浅笑着看她。
他一袭白衣,清远出尘,乌发飘逸,彩瞳多情。他笑吟吟的,面庞上满是很得意的喜悦:“卿果真逃出生天,吾好生替卿心喜。”
“喜你个头,喜你个大头!”白寂偊状如疯虎,扑上镜面,无法真人pk,只有将镜子捶得咣咣作响,大声吼道,“这叫小苦头吗?!我都要被那些树枝抽死了!你看,你看……”她指着自己的伤处给徊看,像个小孩子一般大声埋怨。
徊仍是轻笑着,隔着镜子在她的伤处抚o,还装模作样地轻轻吹几口气,白寂偊不依不饶,又撒娇又发嗔,逼得徊说了几车好话才作罢。
白寂偊突然转身,背对着徊,徊知道她是为了肿胀的脸庞,柔声唤了她好几声,不住安慰。她又突然转过身来,将脸贴在镜面,不说话,眼泪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滴在镜子上便奇异的消失不见。许久,她才闷声道:“徊,谢谢你!”
“傻偊卿!”徊叹息一声,“卿可往北边去,吾观那方似乎通往尘世。”
“唔。”白寂偊沉沉应了一声,她抬头看了一眼徊,找准位置,让她的头部可以贴在徊的膝上,她轻声的叫:“徊……”还好有你!
镜子里,徊怔怔望着白寂偊,缓缓张开手心,那里面有几颗晶莹圆润、如珍似珠的小圆粒静静躺着,他用手指拨了拨,那些小圆粒滴溜溜旋转,就像这小姑娘活泼泼与他说话时不停转动的黑眼珠子。
“这……就是眼泪么?”他轻声地呢喃,举手将那把眼泪吞入喉中,彩瞳微眯,“咸咸的。”
白寂偊回魂现实,好生懊恼忘了问徊,为什么说自己因祸得福。唉,算了算了,下次见了再问罢。
往北边走,哪里是北?白寂偊发傻地看着前后左右的丛林,徊为什么不说说清楚呢?她一面腹诽,一面看天,约摸估算了下,现在可能已经到下午了,那么太阳在西,嗯,左面大概或许是……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