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程弈阳固执地让她正视自己,“你在法国的时候不这样,到了这里反而心事重重。”
“你再这样神神叨叨的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机场。”容沫假怒,挥开他挡在她前面的胳膊,大步向前,话说得又狠又怨,“让你体验在异国他乡流落街头的滋味!”
“我不说了,不说了不行吗?”程弈阳可怜兮兮地跟在容沫后面,行李箱的拖动声带着一种孤寂,“你等等我呀,容沫!”
这一幅场景,全都落在了黑色轿车里两个人的眼里。
看出容沫接到电话时的讶异,易明晞便悄悄地跟在了她所打的出租车后面。
这样的景象,如此突兀却又意料之中。
那时候那样坚决地分手,那样绝情地分离,四年里,她甚至不曾回国一次,也不曾与他们之间任何一个朋友联系。容沫,他生命里最美丽的骄阳,别离的如此彻底,就这样离开他的世界。
他紧紧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身旁的蓝若琳突然问道:“明晞,怎么了?”
他不理会她的惊讶,只是慢慢将车开到与他们很近的地方。掏出一支烟点燃,在袅袅的烟雾中凝视他们远去的方向。看着他们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扬起唇角,低低的声音犹如叹息:“知道她是谁吗?”
“谁?”蓝若琳突然觉得全身绷紧起来,她猛地直起身子。
他不曾告诉她他与任何女人的故事,可是他这样的情境,他这样反常的姿态,一切都不言自明。
女人或许在很多时候都比男人愚笨,但是在感情的判断上,却往往出乎意料的精明清醒。
蓝若琳一下子怕了起来,有一种恐惧蔓延至她的心底。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若一个想要知道病情却又怕被判处死刑的病人,声音几乎颤抖:“是谁?”
“毒药!”易明晞突然冷笑一声,狠狠地掐灭了烟,轻烟缭绕中,他的声音决绝,“旧情人而已。”
他的眼睛里渗透出狠厉的光芒,比身处商场争斗时面对那些商业对手们的刁难更加阴鸷。商场上的他叱咤风云,仿佛只为了在气势上压倒对手,只为了享受王者快感。可是现在的他,那样的恨意是从心底喷涌至眼底,每涌出一分,便会化为能够将人灼尽的烈火。
蓝若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茫然若失地盯着前面,艰难道:“为什么分手?”
易明晞转过头去,语气里充满了消极与哀叹:“我不知道。”
容沫这个女人,没有任何预兆地与他分手,也吝于给他一个理由。
而骄傲如他,恰逢当时年轻气盛,也不会屈尊去问。
其实现在已经后悔没有去追问那分离的理由,但是却好像已经没了资格。
容沫将程弈阳带回了自己的公寓,这套公寓是舅舅的房产,他与妈妈都在n市定居,得知容沫回国,特意给了她这套房子的钥匙。
“你怎么想起回国?”程弈阳在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接过容沫递过去的毛巾胡乱擦了几把,“太不够意思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的发丝滴着水,衬得这张年轻俊秀的脸有种说不出的生动,容沫突然想起晚上刚刚见到的那个人,唇角便一扯:“这是生我养我的祖国,我当然要回来。倒是你,”她装作轻佻地托起程弈阳的下颏,眯着眼睛轻笑,“卖国贼大少,你是怎么想要回来的?”
“国内有首歌怎么唱的呢,”程弈阳歪歪头,一脸甜腻地靠在她的肩头,“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
中文说得本来就不流利,程弈阳还敢挑战这样高难度的口水歌。容沫看了看他,故作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没治了的表情。
“真的是为了找你。”容沫正要回身,却听到程弈阳的语气带了怒气,“你刚去法国的时候,记得你说过吗,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所以你要补偿我。”程弈阳不客气地瘫坐到沙发上,深蓝的瞳眸在灯光的照耀下竟熠熠生辉,似有碧波在眼眶里流转,“我来到中国,所以,你在哪儿,我就会在哪儿。”
唇角依然戏谑地一弯,痞痞的带着点坏意。可是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容沫不由得一愣,四年前的一幕开始在眼前晃动。
那时她刚去法国,因为之前只学过英文,所以在这个以法语为官方语言的国家,生存下去都像是奢侈。而且当时她满脑子都是与易明晞在一起的片段,上课生活自然也跟不上进程,因此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简直就是行尸走肉一般。
她想改变,却力不从心。
其实容沫不是没有动过回国的念头,可是记忆里的画面只要在眼前一闪,她便再也没有回去的动力。因为易明晞,她已经没了退路。
初到法国,度日如年。人人都惊讶一个只会用法语说不地道的“谢谢”、“对不起”的女孩儿怎么敢独自来到这里,只有容沫明白,再困苦的生活,都比不上易明晞带来的一切。
不能拥有,只有逃避。这便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不敢将自己蹩脚的法语说出口,怕被人讥笑,于是只能用微笑来与别人交流,从早笑到晚,直到每夜休息时脸部僵硬的肌肉传来阵阵酸痛,这才敢唏嘘自己的日子是多么的痛苦与不值得。
那时的容沫还苦中作乐地想,幸好表情没有国界之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落魄到什么地步。有一次就在她仰起头,机械地对一群同学绽放笑颜时,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男孩儿,猛地蹿到她面前:“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