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申移开目光，他特意点了一桌子菜，牡丹虾刺身、天妇罗、烤鳗鱼、玉子烧、稻荷寿司，他记得这些都是江禾爱吃的。
给她夹块寿司，林申瞟了眼对方，说道：“尝尝，我记得你上大学时最喜欢吃就是稻荷寿司。”
江禾瞧着眼前碟子里精致的寿司，没有动筷子，冷艳的唇角透着讥讽：“人总是会变的，我很多年前就不喜欢吃稻荷寿司了。”
林申镜片后那双眼睛含笑一滞，别有深意的笑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有时候我觉得还是老东西好，我是个念旧的人。”
“可我喜欢接触新鲜事物，”江禾面无表情，“咱们两个就别绕弯子了，你找我总不是为了吃饭的吧？”
林申脸上依旧带着浅笑，只是心中却有种往事淹留俱已成灰的叹息，分手十年，就算两人当年还有余情，也都消磨尽了。
收拾好心情，林申拿出身旁的档案袋，从里面掏出一叠照片，交给了江禾，一并说道：“第一张照片上的人是蓝天会计所的审计师陶勇，相信你并不会陌生，第二张照片上的男人……”
“锦上城的金装大律玖驰。”江禾双眼微眯，替林申说出了答案。
玖驰是锦上城的王牌律师，三十出头就成为四大律所的首席，但江禾跟他之间的纠缠可并不这么简单。
江禾是券商，对方是律师，刚好又是商务律师，两人没少在并购案里合作打交道，可江禾奉行金钱至上的职场法则，以往帮科技巨头并购了不少技术导向的中小企业。
这些并购多多少少动用了一些手段，目地就是买人家的技术，说白了就是资本市场的“黑吃黑”，仗着钱多逼着你卖。
以至于那些被并购的企业，私下里都骂她“狗日的江禾”。凡是被她看上的标的公司，都逃不过被并购的下场。
而玖驰作为参与其中的中介律师，没少向两监一会投诉江禾，说她从事并购涉嫌非法垄断。玖驰那个人自命不凡，又爱管闲事，江禾跟玖驰都彼此看不惯对方。
“这次黎姿雅倒是很会找中介，没想到找到了锦上城的玖驰？”江禾眉梢一挑，“以我对他的了解，就怕小美丽没有什么问题，也会被他找出点问题。”
林申淡然一笑：“你怎么看的，关于黎姿雅并购小美丽？我们既然要合作，不妨开诚布公谈一谈。”
“我接触了欧野，对方似乎不想放弃小美丽，按照以往黎姿雅并购蒂莲娜与花蔻的模式，并不参与管理，反而给并购公司注入资金与技术，欧野大概想靠这种模式，让小美丽重获新生。”
林申摇了摇头：“恐怕不能如愿。”
“怎么？”江禾抬头看了眼他，“黎姿雅的并购方案有变动？”
林申抿了口清酒：“你要知道，黎姿雅大中华区的总裁，也就是克劳伦，三年前就开始暗中筹备并购小美丽了，但三年前欧兆元还活着，小美丽在中华市场上一路高歌猛进，并不稀罕外资巨头抛出的橄榄枝，但克劳伦也没闲着，欧兆元三年前去世后，克劳伦借助一次美妆论坛，认识了小美丽的CEO欧枫，并且双方成为了好朋友。”
江禾冷艳的唇角一笑：“以克劳伦那种身份地位，欧枫该不会真以为，对方是真心想要结交他吧？”
林申自顾自说下去：“也就在那时，欧枫决定拓展产品线，研发高端美妆产品，导致小美丽培养新品牌成本急速上升，三年来持续高投入让小美丽的资金链终于出现了问题。”
江禾敏锐捕捉到了林申话里的关键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我怎么感觉，这似乎是克劳伦布的局啊？”
“没错，克劳伦等待的机会终于让他等到了，也就在这个时候，银行不再给欧氏提供贷款，同行拆借也被拒绝，小美丽成了拖垮欧氏的累赘，他们在市场上的广告投入开始大幅度缩减，营销力度下降，也就在这个时候，市场上开始传出欧氏要卖掉小美丽的谣言。”
“你认为这谣言是谁故意放出来的？”江禾忽然狡黠一笑，“我要是克劳伦，我也会斩断对方贷款后路的同时，在市场上利用舆论攻击对方！”
“克劳伦三个月内，暗地里接触了欧氏所有的高管，包括小美丽的技术负责人王博士，同时克劳伦对欧枫提出了要并购小美丽的承诺，利用黎姿雅的中高端市场渠道经验与研发优势，帮助小美丽新生，这看似未来双赢，欧氏没有拒绝的理由。”
江禾蹙起眉头：“我研究过黎姿雅三年来在大中华区的销售记录，虽然利润每年都有增长，但趋势逐渐平缓，原因有很多，主要是樱花国与H国等外资美妆巨头在中华市场上几乎瓜分了高端美妆市场，黎姿雅的压力很大，下沉渠道竞争愈演愈烈，最为关键，黎姿雅在中华市场上的下沉渠道并不健全。”
说到这里，再联系林申的说法，江禾有种拨开迷雾见到真相的豁然开朗之感，她抬头望着林申，目光一凝：“所以，克劳伦真正的目地，并不是真心并购小美丽，而是看中了小美丽在中华市场近三万个销售渠道与销售网络，一旦黎姿雅并购小美丽成功，就等于拿下了在国内的庞大下沉渠道，直接把产品铺进了二三线城市里，让自己的产品可以直接输送到中华的血脉里。”
“你猜的基本接近真相了，”林申给她鼓掌，“克劳伦或者黎姿雅高层，对小美丽很看重，因为中华市场对黎姿雅具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他们并购小美丽之后，还有后续一系列的广告轰炸策略，希望依靠小美丽庞大的销售渠道，让新产品获得更大的利润。”
“据我所知，小美丽在国内拥有两家生产基地，一旦黎姿雅并购成功，他们就可以直接在本土生产，甚至在本土采购原材料、招聘本土员工，加上本地物流运输储存货物，这一套下来，大大节省了黎姿雅的产品成本。”
江禾不得不感叹克劳伦打的一手好牌：“那这次收购对黎姿雅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