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打得观看席里的秦书生一身冷汗,刘玄妙这打法,还似有意克制着下手未用全力,若是她一个不慎,一棍打实,惠夫人伤绝轻不了。但惠无双却未感觉到,她已然被刘玄妙几句话激着了,掉进混战局中,无法自拔。
刘玄妙笑语盈盈,举棍到头顶,旋了几个圈,旋得惠夫人不能近前,笑着说,“惠掌门,小妹看您已经有些力气不济了,不如就此罢休吧!”
惠无双刀劈刘玄妙面门,双眼瞪她,“不罢,你打服我为止!”
刘玄妙挑起嘴角,“惠夫人若如此坚持,妹子也奉陪,但我可有个条件,若是将你惠夫人打服了,你便将秦掌门让给我,如何?”一句未落,众人爆笑声起,秦书生从观看席上站起来,暴喝一句,“刘小宗主,请你自重!”
惠无双顿时有些慌了,一不留神,刘玄妙细棍已然点到惠无双喉头,再近一分,惠无双的细白脖子就要多个血窟窿。
惠无双败了,愤怒地下了台,往明月阁出口方向走,秦书生连忙追出去,身后一片哄笑。
秦书生追出明月阁,又拐上了一条小路,好不容易追上了,抓住惠无双手臂,却被一把甩开,醋意浓浓。
秦书生又赶上去,硬把惠无双拽得转过了头,焦急道,“无双,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明了么?怎能别人说了几句闲言碎语便信便气?”
惠无双还是没有好气,“你秦书生风流之名响彻天下,我一个半老徐娘配不得你,你瞧如今那才多大的小姑娘,都爬到我头上来耀武扬威了,我放你去,你自去招你的花草,我回我的惠山!”
惠无双扭身走又,秦书生跟上去,“什么风流之名?什么招花惹草,我从来也不认识她刘小宗主,没跟她胡符宗的人说过一句话,完全是她在捏造,无双,你这么说可是冤死我了!”
“你哪里冤枉?怎么座上一百多个门派好几百人,刘玄妙她为何单挑你一人?你说你无心也好,怕是刘小宗主看上你了,我如何留得住?”惠无双快步边走边说。
“别管她看上谁,我反正是看不上她,无双!”秦书生看惠无双又要愤怒疾走的模样,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抚着惠无双的后背,这惠夫人心里的气,一下子就去了一半,秦书生温言道,“无双,我知你是心里有我,才这么生气,你担心我被别人勾了去,我都知道,但你不需担心,只要你不甩了我,我定不离弃你!秦书生指天誓!”
惠无双气得僵直的身体,被秦书生一搂,缓缓软了下来,柔柔地靠在秦书生胸前,两手环着他的后腰,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她心里明明知道,她这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秦书生的最后一站,可是那一刻,她还是信了秦书生的鬼话。
秦书生见她没说话,继续安慰道,“好啦,别气了,回头我让偌偌好好教训一下那刘小宗主,你呀,别再说急着回惠山的话,我还没比呢,你不留下来看我?”
惠夫人羞涩起来,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嗔怪道,“去你的,小姑娘确实技高一筹,我认栽,就是她那嘴也太损了些。你快放开我,这里人多,成什么体统!”
秦书生缓缓松开了怀抱,但还是拉着惠无双的手,“那你不回去观看啦?”
“不看了,回去又生气。”
“好,那咱们回去。”
俩人牵着手,离开了明月阁,往钥山园上溜达。
刘玄妙胜出得意洋洋,站在台上,向众人招手示意,下面人不禁琢磨,这刘小宗主,究竟是真的要抢了秦书生,还是手段高,专门说话乱人心神?
顷刻,刘玄妙一手竖握着那细棍,戚喳一声竖在台上,双手抱拳,对台下人说,“诸位英雄,下一轮哪个遇到我,勿请多加小心呐!”那细棍竟独自立在台上,前排的人细看,原来那细棍正在飞原地旋转,因而立得住,不禁赞叹,刘小宗主好功夫!
接下来又几对无趣的,到酉时,众人匆忙用晚饭,今夜还有一场好看的,便是东家沈西楼对季白眉。
这俩人的真正功夫如何,江湖中几乎无人清楚,要是论做生意,红袖楼比第三庄的铺子,恐怕多少还是要差一截,但沈西楼毕竟还年轻,来日可追,亦可能是这两位老板平常都专注于赚钱这事,疏漏了功夫,因此功夫一道上,两人都不是很有名气。
说起赚钱这事,沈西楼与季白眉又有不同,沈西楼赚钱只是手段,红袖楼是神农教的钱粮袋子,养着神农教几千教众,而季白眉则是着实是为了自己家致富,季白眉在江湖上一直保持低调姿态,不热衷于江湖中的地位排名,也全都是为了赚钱让路而已。
掌灯时分,众人重新落座,明月阁里一片流光华彩,歌舞不休,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这是第一日的最后一场,哪怕是三招分出胜负,也再没了,结束得早,大家一日下来都乏累,尽可以去红袖楼里听曲听个半宿。
即便一时去不了红袖楼,这晚上也是有些好消遣,比从前几次大会有所不同,看客们可以点两壶那飘香洛阳的梨花洛,无论要温的还是冰的,自然有小厮端着送上来,一边看一边喝,一边让沈老板赚钱。
众人皆欢呼,唯有季庄主一人愁断肠。时辰一到,千呼万唤,主角上场。
两人各自站在两侧的比武台上,中间隔着个最高的台子,互相抱拳示意。
季庄主换了身利落的衣衫,仍是低调简朴,不像个有钱人家的样子。再看沈西楼,一身赤红的衣袍,领口袖口露着黑色内衬窄边,宽袖坠地,长摆缠腰,一个简单的平铺髻,身后黑随意散着,一点也不担心打起来啰里啰嗦耽误事。
沈西楼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站到中间高台之上,季白眉使的是长刀,沈西楼使的是软剑,季白眉练的是鹤山云老传下的庞蛇刀法,沈西楼使的是神农教圣主教主陈慈悲传下的留良剑。
沈西楼几番示意敬请季白眉先出手,季白眉只是推辞,似是怕自己一出手就掉进沈西楼的陷阱之中,沈西楼此人据他了解,手段狠辣刁钻,心思深不见底。
沈西楼倒是十分客气,“季老庄主,您又何必如此谨慎呢,今夜万千武林同道英雄在此,无论你我有何旧日仇怨,在这张比武台上都暂时勾销,今儿只比武,不论仇,沈西楼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敢说一句,绝不逾距一丝一毫,若老庄主迟迟不肯出手,那晚辈就先划一剑,得罪之处,还请谅解,您老多多指教!”
季白眉并不答话,全神贯注盯着沈西楼的软剑,此剑在江湖上是有名有姓的,出自名剑韩霜白之手,名“青寰”。
如今跟着沈西楼多年,姓沈,叫沈青寰,这江湖上几乎人尽皆知。武林中人爱惜自己的兵器,给它安个名字的并不少见,但连带着有个姓,当今武林中是独此一份,这兵器一有了姓氏,就仿佛通起了人性,随着主人的秉性,沈青寰一看便是和沈西楼一样妖艳的筋骨。
且不说沈西楼平常在江湖中诸事并不轻易自己出手,即使出手,也不轻易亮沈青寰出来,众人也徒闻其名,未见其形,今日有幸得见,全都伸着脖子使劲看过来。
那剑鞘上面雕琢着冷峻的凌霄花纹,剑身出鞘,通体银亮,只有一指宽窄。持平不动会在空中巍巍颤动,指弹嘤嘤作响,半刻不绝,剑刃更是银亮中闪着精光,剑尖处有几道暗淡光芒,若看得细,那光芒映在剑身上便是个是青字,翻转剑身,另外一面的剑尖光芒便映出一个寰字。
传说此剑若见血,血从剑尖上流下时,有字的地方是不粘血的,便能更清楚地看见这二字了。说什么风吹断,削铁如泥那都是老黄历了,沈青寰若杀人,中剑之人立时感觉不到疼痛,血也不会立即流出来,要等到青寰回鞘了,人才开始有感觉,血枯脉绝,骨崩筋裂。
沈西楼脸上突然绽出个美妙笑容,如秋水层层漾开的涟漪,让人不知不觉都想跟着他笑,但在他人傻笑之时,沈青寰已然腰肢闪动,朝着季白眉直冲而来。
季白眉觉得像平地上突然来了一道闪电,在幻彩浮华的明月阁千百盏明灯的照耀下,那闪电也亮得锥心,季白眉不得不放下心里的百转千回,闷头迎战。
庞蛇刀法是有名气的功夫,单看季白眉使起来,虽算不得十分精妙,但绝对也是上乘招式,不过与留良剑的剑式放在一起看,庞蛇太过规矩了些,而留良则太过有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