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把成峰扶到了他的卧房,成峰倒头就呼呼大睡起来。大约过了三个时辰,成峰才缓缓醒来,睁眼看看,房间里光线暗淡,日头只剩下最后一点光辉,正在恋恋不舍地合眼。
凤灵岳背对着他站在窗边,小巧单薄的身影,长裙拖地,歪着头望向窗外,呆呆地看着落日。
成峰偏了下头,望着凤灵岳背影,一时间种种思绪,涌上心头,良久才轻轻叫了一声,“灵岳。”
凤灵岳回头,“睡醒啦?”走过来蹲坐在他床边,两只胳膊肘支在他床沿上,小巧的脸搁在手掌中,睫毛忽闪忽闪,像一只乖巧的的猫咪。周围的一切都静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蹑手蹑脚,凤灵岳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成峰,成峰也看着她,胸腔里通通通地捶着大鼓,渐渐竟不敢再看,两眼滴溜溜地转到屋顶上去,“我睡了多久啦?”
“三四个时辰吧,没多久。”
“你……你一直在这里陪我吗?”成峰感觉自己脸烫。
凤灵岳一笑,调皮地眨了下眼,“没有啊,我午时出去吃了个饭,你睡了这么久,饿不饿?”
“……还真是有点饿了。”
凤灵岳往前凑了一步,离成峰近了好多,成峰微微有些喘粗气,在心里对自己说,别躲开,别躲开,姑娘都没不好意思呢,你怕什么,华成峰,争气啊!
凤灵岳说,“你起得来吗?咱们去下面吃肉串,如何?”
“好!”成峰忙不迭答应,手撑着慢慢起身,灵岳见他起身艰难,忙伸手到他背上搀扶,却扶得成峰虎躯一震,险些又躺了回去。凤灵岳忙问他怎么了,成峰说,“头晕……”
简单整理一下,两人出门沿着青石台阶往下走,那吃肉串的店里正面大堂都坐满了人,只有侧面的角落还有两张桌子,两人便在那里落座,要了酒要了肉。
外面人声沸腾,刚好这里还能稍稍聊聊天,成峰问起凤灵岳去程如何,凤灵岳敷衍了几句。两人吃喝了一阵,忽听见旁边传来声音,一窗之隔。
一个说,“老哥哥,您说邪不邪门,柳掌门明明都已经得胜了,怎么那个华掌门又突然翻转了,我看过三回掌门人大会,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
成峰听见有人在议论他,不由得放下了酒杯,竖起耳朵来听。
另一个说,“谁说不是呢,我看那,这中间怕不是有什么猫腻,柳掌门估计是给华掌门放水啦!”
成峰臂膀突然紧张起来,像是要暴起伤人的模样,凤灵岳一把按住他的手臂,摇头示意他莫激动,这么一来,成峰更紧张了。
又一个说,“咳,什么华掌门啊,你们不知道,他那个门派,就是大会开始之前现凑出来的,江湖上哪有这么一号啊?随便就能来参赛,我看他表现也平平,还一路跑到了最后,看八成是红袖楼暗箱里有什么操作!”
再一个说,“我看都不是,你们还记得那个华掌门第一场的时候对战不羁侯,就已经被人家戳破了,说的是他用的歪门邪道的功夫,在最后关头扭转战局,定是他用了什么巫术!”
众人正聊得火热,忽听见隔壁一声桌板碎裂之声,但是等了一会再没什么别的动静,便又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来。
隔壁那里华成峰已经听不下去了,掀了桌子便要过去打人,嘴里也要马上骂出来,凤灵岳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在椅子上留了钱,生拉硬拽地把成峰拉走了。
要说照成峰的力气,凤灵岳哪里拉得住他,只是一只猫爪一样软的手捂在成峰的嘴上,成峰感觉气都要断了,还哪有力气抗争。灵岳拉着成峰离开了那肉串铺子,两人绕着红岫园转着圈,踩着红灯在石阶上投下的虚影,听着红袖楼里传来的靡靡之音,凤灵岳将柳花明败落的真实原因讲给了成峰。
那一日在窑镇外的枫树林,她和弦月去夺归云弓,刚巧撞破了有人在交接一个顶要紧的木箱子,辗转巧合,那木箱子到了凤灵岳的手里,里面是个新死的女尸,长得还蛮漂亮,凤灵岳留下了一只绣花鞋,之后把箱子还回去了,而柳花明,便是那日交出箱子之人。
在枫树林凤灵岳只是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没看见他长相,仿佛那个死了的姑娘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被他失手杀死了,凤灵岳便留了一分心眼。直到在红袖楼那天她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在说话,又听到对方一直在叫他花明,就知道是他了,再见面,便是他在台上与成峰对战之时。
成峰问,“那死去的女子跟柳花明是什么关系?”
“这倒不知,但肯定与他有关系,而且熟悉,所以我把那只鞋拿给他看时,他才会惊慌失措,一着不慎,输赢已分。”
“唉,我其实不是柳花明的对手,靠你帮助,才侥幸得胜。”
“华大哥莫要伤怀,赛场输赢便是如此,若是旁人对你用了手段,让你输了,你也得认,况且是我耍的手段,又不是你。”
“我盼有朝一日,我能光明正大地打败柳花明。”
“你一定能!”
“但是若没猜错,柳花明可能还会找你,有关于那绣鞋的秘密,他可能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知道,眼下在红袖楼,暂且还是安全的吧!”
“你这几日便紧紧跟着我,若他真的来找你,我拼死也要护你周全。”
凤灵岳望着成峰那诚意拳拳的眼神,仰着脸望着成峰,然后低头说了句,好。
走了一会,两人又聊到如今的比赛上来,成峰已然获得了唧啾雀组的第一名,无论如何,这名声是能传扬开了,但是他却还有一步路要走,章台柏的头名是他的父亲华远行,按规矩,成峰可以选择与章台柏组的头名继续对战,或者不战,若战,胜者可得天玄剑丝,若不战,只能去问华远行,天玄剑丝能不能给他?
成峰犹豫不决,他允诺了凤灵岳和弦月,但是若真的对战,他哪能胜得过歃血盟主华远行?成峰为难起来,问凤灵岳的意见。
凤灵岳说,“华大哥,我并不真的在意天玄剑丝,也不想看到你与华盟主父子对战,只是弦月确实需要一些补他心爱的归云弓,不如我们去找华盟主讨要一段,只要做成一根弓弦便可,那便……不战了吧?”
成峰点头,他叫凤灵岳先回去,他自己去找他爹,走时叮嘱凤灵岳,就在怪大哥隔壁房间等他,若柳花明来找麻烦,便叫怪大哥帮忙。安顿好凤灵岳,成峰一个人朝着歃血盟的方向走去。
来到歃血盟住所门口,成峰正要举手敲门,门却自己打开了,华成雨和那天饭桌上的姑娘在门里正要往外走,华成雨见到成峰,脸上先是现出惊恐之色,继而换上了满脸的笑容,点头哈腰地叫着,“大哥,你来了!”
成峰嗯了一声,两两站着没动,看了眼那个姑娘,问了句:“这位姑娘是?”
“哦!这是贱内,青萍。”华成雨说着拉了拉青萍的衣袖,“快叫大哥!”
姑娘小声地叫了句,“大哥。”说完了又往华成雨身后缩了缩。
成峰又嗯了一声,问,“出去啊?”
“是,大哥,这不是要回襄阳了吗?带着青萍去买点东西。”华成雨在华成峰面前表现得极其乖巧,成峰脸上未动声色,心里却纳闷,歃血盟这就要走了?应付了两句赶紧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