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孤还要感谢你替皇后伸张正义?”薄姬知道王氏姐妹触怒刘启绝不是想污蔑皇后那么简单,但是作为半生都跟权利生物打交道的女人,她很懂得见好就收,也愿意给刘启留些面子,不像窦太后那样事事都爱紧逼皇帝:“王氏姐妹的事孤不想多问,但是你把瑞儿送出关中可曾想好由谁护送。”
“郅都。”刘启毫不迟疑道:“您因高庙之事让卫绾接替郅都成为中郎将,那朕就安排闲置的郅都保护瑞儿,再从南北二军拨出四千人随行,不知这样可安太皇太后之心?”
只要不出关中控制的二十来郡,刘瑞带着四千人的武装力量完全能横着走,这也让薄姬松了口气,勉强同意皇帝的行为:“这便好。只是要立太子还得朝上有人牵头,三公与长寿殿那边一同点头。”
“这是自然。”虽然这事完全不用三公点头,可是为了体现君臣和谐,还是得和三公通气,然后在朝堂上过个程序才好定下。
“只是太子之位一定,北宫的官员也要立刻安排上。”刘启瞥了眼身旁的刘瑞,淡淡道:“按理说,太子二傅有任免北宫官员的权利,可是丞相既已出任少傅,要是让其同时掌握朝堂北宫的官员任命,朕怕丞相的身体会吃不消,更怕丞相真的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所以皇帝是想收回太子二傅对北宫官员的任命权,转而让太子亲任?”薄姬瞥了眼刘瑞,若有所思道:“皇帝要是对瑞儿的眼光有信心的话,孤也不必阻拦什么。”
“毕竟对太子而言,知人善用本就是必备技能。瑞儿还小,有你这个父皇和长寿殿的太后在,也不怕在这方面过早吃亏。”薄姬突然话音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话虽如此,可等瑞儿坐上太子之位后肯定也有骄傲自满的时候,所以还得太子二傅监察一二,避免有人带坏瑞儿。”
“这是自然。”
天子二傅和詹事的职位本就是和三公一样是互相牵制的存在。要不是西汉中期的皇帝为了中央集权,过分削弱丞相的权利和把三公中的御史大夫换上自己的狗腿子,这个存在已久的平衡也不会被轻易打破。
刘瑞虽然是被刘启带到长信宫的,可至始至终都没他说话的份。
因为薄姬已经用过昼食了,所以父子交谈完后连口蜜水都没混上,便匆匆赶往长寿殿将立太子的事又重复了遍。
等刘启终于放过刘瑞,允许后者回宫休息时,累了一天又滴米未进的刘瑞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睡到第二天的三竿才起,然后便是胃口大开地用了两碗粟米粥和半张煎饼,借着去先农坛视察的功夫顺便消食,结果碰上了努力耕地的信乡公主。
“十兄好。”虽然已被抱给皇后,但是对同一屋檐下的哥哥,信乡公主还是敬畏居多,亲近不足,整个人都怯怯道。
刘瑞虽然定期会问信乡公主和刘越的情况,但是很少会跟二者交流。就连肩负着教养之责的薄皇后也只是确保底下的宫婢没有亏待新得的便宜儿女,只是做到能向皇帝交差即可,根本算不上尽心尽力,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生活了一年的信乡公主还是改不了谨小慎微的性格。不过在子鸢的教导下,总算不像刚来时那样畏畏缩缩,至少懂得说出自己想要什么。
“你在这里种了什么?”
“花生。”
“吃过花生做的点心吗?”刘瑞说道:“走吧!兄长给你弄碗花生酪,咱们去茸房里边吃边聊。”
西汉时就已经有花生糯米,只是相较于潮湿的南方,北边和中部地带更喜欢麦饭和蒸饼,不过随着吴越一带的南方人往中部迁徙,糯米饭在关中也变得流行起来,并且成为黔首用以酿酒的存在。
顺带一提,长城的粘合剂便是用糯米和熟石灰做的。
信乡公主知道自己的十哥一向爱搞新奇玩意,但是当淋了桂花蜂蜜的花生酪端上来时,她还是被这香浓的口感所折服,小小口地吃完后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碗,结果刘瑞直接把自己的那份推了过去。
“你不吃吗?”
“我不爱吃甜的。”相较于古人对高油高糖的谜之热爱,刘启对任何美食都没表现出浓厚兴趣。毕竟在缺乏香料的西汉时代里,高油高糖的不一定是美食,也有可能是黑暗料理。
信乡公主眨了眨眼睛,感觉刘瑞没她想的那般遥不可及:“十兄明明大不了我几岁,但却比我成熟的多。”
“是吗?”刘瑞瞧着信乡公主乖巧可爱的模样,也是起了逗弄之心:“那在你眼里,只有我比较成熟吗?”
“不仅是十兄哥,还有大兄和阿姐们也会说些我不懂的事。”信乡公主不像刘瑞那样开了挂,但是从宫廷生活里培养出的敏锐度已经让她初步有了政客意识,所以呈现出胆怯又早慧的矛盾姿态:“赵女史说了,笨一点好过假装自己非常聪明。”
刘瑞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眼珠乱瞟的异母妹妹,终于开口道:“你有事要告诉我?”
“赵女史带我去长寿殿时,大姐让我找机会向皇后和十兄替阿母求情。”信乡公主被抱给皇后时也不过四岁,对于王氏姐妹的记忆也只剩下无时无刻的争宠与对自己的冷落。
四个孩子里,阳信公主是长女,同时也是最像王娡的女儿,所以得到细心教养。而刘越是王氏姐妹盼了许久的皇子,自然比没用的女儿高出一截。因此在鸳鸯殿里,信乡公主很难得到王娡的母爱,但她毕竟是王娡的女儿,所以冲着血缘之情也没法拒绝阳信公主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