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更嘶哑了，“那是阿柔啊，那是我这一辈子最爱的阿柔。她从来就没有抛弃过我们任何人，为什么她要落得这样的结局？她难道生来就该死吗？你当初明明可以救她的，连小十七都可以死而复生，为什么我的阿柔不可以啊！”
他在嘶吼，在痛苦，在悲鸣。
那种悲痛欲绝几乎压垮了他。
见到了秦蔷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阿柔，心中的痛和恨与日俱增，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猛兽，要将他蚕食殆尽。
他的不甘心，他的痛苦，他的怒吼落在秦蔷眼中。
她仍旧是笑着的，但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再多的情绪都没有。
即便是落长风为秦柔如此鸣不平，可是秦蔷生来就没有七情六欲，怎么会心痛？神选中她为秩序者，就是要摒弃七情六欲，让她修正天地间的异数。
她没有自己的感觉和情感，从被天命选中的那一刻，哪怕是亲姐姐，她也不会因为姐姐破坏秩序法则，天地间会崩塌的，这会为害苍生的。
她一直都记得自己该做什么。
在她眼里没有不能死的人，只有天命。
至于落十七，落十七本来就不该死，落十七的命格被人改动。
她来这一遭，是要带落十七回去。
落十七研究出来的药方，那是有功于当代的良药，可以遏制瘟疫的蔓延，这是造福万民的。
所以落十七不能死，必须要回去。
她如果不回去，新药就不能不断地改进，不能用于瘟疫之中。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更何况，天命预示落十七的结局本就不能死。
“长风。”
她的嗓音陡然就化成了轻风。
“我不仅是姐姐一个人的妹妹，我身上还肩负着更多。我对姐姐的爱不比你少，你根本就不知道如果强行改变一个人的命格会引出的一连串反应，天道会惩罚。而且，许多人既定的人生轨迹也会被更改，这偌大的世界，每个人就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这枚棋子该是什么时候丢弃，是天命所决定的。而不是我……我只是负责让那些不应该存在的棋子离开棋盘。”
“我若是动一枚棋子，其他所有棋子的命运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或许你觉得你为了姐姐这一切都可以容忍。其他人的性命和你无关。但是我和你不一样，他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值得我们尊重的。我为了你的要求救了姐姐，开了这个先例之后，那其他人再求上来呢？天命赐予我这样的本领，是要我做维护秩序的人，而不是让我胡作非为。每个人都应该要遵守自己的本心……”
“如果你还是这么恨我，我们今天就可以把事情做个了断。你不是恨我吗？来，杀了我。”
“不要连累无辜的人，他们的命格不能再乱。”
“你可以冲着我来，杀了我吧。”
她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整个人是极致的平静，仿佛求死，她都释然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对她来说，死亡不是折磨，而是解脱。
作为被选中的天命之人，她也很累了，长生不老注定要一个人永远孤独，她害怕这种孤独，嘻嘻哈哈的外表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落寞和恐慌。
她已经活了很多年了，看着自己熟悉的人，认识的人，身边的人生老病死。
而她却只能选择视若无睹，什么都不能做，她内心承受的煎熬并不比他们少。
就算是天命了剥夺了她的七情六欲，让她不能为了私欲而为所欲为，但是人的血肉一旦被爱，是可以再次滋长出灵魂来的。
譬如姐姐对她。
“杀了你？”落长风狂笑，很癫狂的模样。
“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吗？”
“你少来我面前恶心我，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是长生者，轻易杀不死你。”
“你现在又是在演什么？”
秦蔷站直了身体，一步一步的走向别墅庭院。
她身上的夕阳笼罩着，眉眼间只剩下了凉薄。
“谁说长生者就是不能死的？长生者也可以死，但是……要她心甘情愿求死。”
这是天命都不能改变的，她的长生只是建立在她不会病死的情况下，但不代表利器这些就伤害不了她。
她没有这种待遇，她到底也只是一个凡人，普普通通的凡人。
下一刻。
落长风猝不及防地拿出了枪，黑漆漆的枪口就这么精准的对准了她的胸口。
她仍旧微笑着，不躲不避，甚至还能笑着说：“开枪吧。”
“我死了，你心中的恨也就平息了。这里的人就不会因为你而受累，这一切因为我而起，现在一切就从我这里结束。”
秦蔷没有做任何的准备，她是真的为了求死而来，只希望一死可以化解他内心的不甘和怨恨。
所以，面对黑漆漆的枪口她没有恐惧，也没有害怕，仿佛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