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十六七岁的年轻女佣,白衣黑裤,梳着一拖到臀的长辨,声音娇嫩柔美:“唐先生回来了。”
“阿香,今天泡观音茶。”唐琛笑吟吟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似乎松了口气,解着颈下第一颗纽扣,面色略有缓和,看着还在仰头四望的客人:“西元,坐。”
“客人喝什么茶?”阿香看上去很活泼,似乎也不怎么怕唐琛。
唐琛笑道:“和我一样,哦,叫吴妈今晚加两个川菜,多放辣。”
“好的。”
忽又想起什么,唤住了阿香:“别放辣了,还是清淡些好。”
“好的。”
顾西元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随口道:“没辣的不下饭。”
唐琛淡淡地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有伤,吃不得辣,过些日子再吃好了。”
说到这,两人不禁都别过脸去,一个抬眼去看墙上的时钟,一个低头看地上铺的红砖,上边还有对称的花纹,碎碎浅浅的。
顾西元的那句食麻婆豆腐,随晚风而逝,飘散在灯红酒绿的唐人街,两人坐在车里都不再说话,西元脸上兀自发烫,迅速瞟了眼全神贯注开车的人,不知是不是唐人街上那盏盏红灯映的,唐琛一向白如润玉的脸上,也朦朦胧胧的一抹胭脂色。
门口的阿山去泊车,阿江将大门掩上,这才走过来说:“已经去过顾先生的家里,和顾夫人都打好了招呼,唐先生放心好了。”
唐琛点点头:“今天辛苦了,去歇着吧。”
“好。”
顾西元又站起身来:“你去过我家?”
阿江还没开口,唐琛挥了下手,阿江冲顾西元客气地点了下头,便下去了。
阿香端上茶来,唐琛示意顾西元落座,指了指他的胳膊:“你总不能这样子回家吧,你就在我这里安心养伤,我叫阿江跟你母亲说了,你已经在我的广告社上班,薪水丰厚,只是有批货急需有人去趟外市提,要去几天,你回头给她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其余的要怎么说,自己看着办。”
“我妹妹可鬼,索拉祁娜回家了,我却来了你这里,怕是瞒不过她的。”
唐琛却笑了:“就因为她鬼,我敢打赌,她是不会揭穿你的谎言的。”
“多谢唐先生思虑周全。”
顾西元也接过阿香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淡雅清香,说了声谢谢,阿香冲他莞尔一笑。
“阿香,替顾先生打扫出一间客房来。”
阿香抱着茶盘想了下:“是你隔壁那间小的还是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
唐琛刚喝到嘴里的茶,许是烫着了,噎了下,强咽下去,横了阿香一眼:“大间。”
看着阿香忙不迭地往楼上跑,顾西元的目光也沿着客厅正中铺着墨绿色花纹地毯的楼梯向楼上两端的走廊望去:“你太太呢?”
唐琛吹着茶里的叶片,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在家。”
顾西元将疑惑写在眼里,却不再吱声。
唐琛放下茶,神情松散地望着他:“她住白老大的旧宅,这里是我的私宅,她不常来。”
“那你呢?”顾西元漫不经心地问。
唐琛缓缓道:“你做了我的司机,慢慢不就知道了吗。”
顾西元起身走到一个立在地上的青花瓷瓶前,一边赏着上面的釉彩,一边开起了玩笑:“这里不会是你的…小公馆吧?”
以唐琛这样的身份,有几个这样的小公馆也不为过,虽然传闻他不近女色,哦,用张庭威的话来说,什么色都不近,可这样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呢?白老大早些年老婆还在世的时候,不知养过多少女人,也没个人清楚。
见唐琛不搭话,顾西元转过脸去看他,唐琛毫无表情,目光却很清透,唇边挂着一丝嘲弄:“你是第一个留宿在这里的外人,顾西元,欢迎入住我的小、公、馆。”
随着后边别有用意缓缓吐出的三个字,顾西元微窘,难怪阿香刚才要问打扫哪间客房,原来这里真的不曾住过别人,自己也算是搬了石头砸了脚,白白地让唐琛逞了一次口舌之快。
一个胖乎乎三十来岁的女人走进客厅,毕恭毕敬地说:“唐先生,可以用饭了。”
“好的,吴妈,这就来。”
唐琛站起身,顾西元却道:“那个……我想先洗个澡。”看了看自己,从白虎堂的赌档到医院,身上的衣服不禁脏了,浑身上下也汗津津的不爽利。
唐琛也打量了他一眼,吩咐吴妈待会再摆饭,又冲楼上喊了一声:“阿香,给顾先生放洗澡水。”
楼上传来阿香一声清脆的回应:“好的,我知道了。”
唐琛的私宅,原来只有这么几个人伺候着,除了阿江阿山两名保镖外,便只有吴妈和阿香这两名女佣,如果司机阿宝还活着,也不过才五个人,他们几人都住一层,唐琛一个人住楼上,偌大的公馆里,即便加了个顾西元,也显得空荡荡的。
阿香别看年纪小,干活却很麻利,很快就将客房打扫干净,洗澡水也放好了,许是家里很少来客人,又是第一次留宿,顾西元长得英俊讨人喜欢,阿香兴奋之余,话就多起来,一个劲地讲话:被子薄厚合不合适?睡衣是唐先生新买的,喜不喜欢?桌上的凉杯是新添的水,如果想喝热水,可以随时拉铃唤她,浴缸里的水温,你试试,合不合适?
浴室里蒸腾着热气,很快浸湿了桃红色的玻璃砖墙,挂着晶莹的小水珠,拉上乳白色的帷幔,阿香又探进头来:“顾先生,你吊着手洗着不方便,要不要我帮忙?”
顾西元忙道:“不用不用,谢谢你,我自己来,还有阿香,叫我西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