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不是所有的路口都有指示牌,很多乡镇小到来不及看清它们的模样就一闪而过,看多了也枯燥乏味。
耳边忽然传来唐琛的声音:“别看了,给你这个。”
唐琛丢来一样东西,西元低头一看,是那张从索瓦到东南山的地形图,不禁看向唐琛,唐琛的唇角挂着一丝笑意。
西元又将地图丢回去:“干什么,又不把我丢海里了,打算扔山里?给张地图让我自己想办法回藩市?唐先生居然还有这等良心?”
今天的唐琛穿了身绿色猎装,头发也没打发蜡,蓬松地垂着,更加多了几分不羁,他笑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墨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又将地图别在西元前边的椅袋里,不咸不淡地说:“你替我收好,以后还能用的着,这可是白老大请洋人测绘师沿途做了标记,特意绘制的,就这么一张,你仔细,别给我弄丢了。”
西元没再说什么,仰头靠在座椅上,一颗心兀自怦怦乱跳,得来全不费工夫,可又哪里隐隐不安,尤其是唐琛的笑,总是那么叫人捉摸不透,不禁又向他看去,却发现唐琛也正望着他,窗外的风掀动他额前的碎发,灵动、俊逸,墨镜后的眼睛不知含着怎样的风情。
西元咽了下口水,对这样的凝视有些不满。
唐琛悠悠道:“放心,我在看你那边的风景。”
西元脱口道:“没什么不放心的,唐先生,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唐琛咬了下嘴唇,在西元看来,就是呲了呲牙,唐琛的牙很白,露出来的时候,像只示威的野兽,寒光闪闪的,此时却更像匹小野狼,凶也是装装样子。
嗤地一下,西元笑了。
见他笑了,唐琛也笑了,西元忽然琢磨过味来,唐琛这是放软了身段,哄他玩呢,想是还在担心昨晚的事,西元也是个有脾气的,就算拿着他的薪水,可也未必事事顺从,何况那夜甲板上,两个人都揣摩出对方几分心思,更多了一点不可言说的心猿意马。
西元看了看前排那两位,阿江也戴上了墨镜,目视前方,阿山还再看,从镜子里跟西元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随即两眼一闭,又开始假寐。
这哥俩跟唐琛久了,精的能气哭猴。
西元面皮薄,脸上红了红,有些事是瞒不住的,虽然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但是唐琛那些耸人听闻的传说终究还没查个水落石出,他们就像深埋在心里的根根鱼刺,时不时就扎得慌,苏姗妮说那个粤剧大武生沈宥春,不就是被一个神秘人接走后,没多久死在台上了吗,如果这件事真的跟唐琛有关,那接走沈宥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唐琛最信任的人,阿江阿山其中的一个。
他可以不介意别人如何看待他喜欢男人的这个事实,但是他不能成为人人眼中唐先生养的一个小白脸。
靠在车窗上,西元合上了双眼,这次真的想睡了。
行至中午,车身猛地一颠,西元醒了,只听唐琛吩咐停车,在这里休憩一下。
吉普车停在一条河旁,四周山高林茂,群鸟飞鸣,唐琛向大山深处望了望,泛起一抹冷笑。
西元取出地图看了看,这里已经是东南山的地界了,山路纵横,但能行车的路却是越来越窄,前边的山谷看上去更是幽不可测。
身在野外也不用讲究吃喝,几个人拿出干粮就着山溪随便吃了点,西元走到溪边,捧起沁凉的溪水洗了把脸,唐琛拿起一个水壶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盛水,皙白的手指半浸在清澈的水中,倒真有种恍若轻霜抹玉栏的意味……
脸上猛地被人撩了水,西元醒神,二话不说将水回撩过去,也弄了唐琛一脸,没等再撩第二下,唐琛又撩了一把,西元哗哗地几下猛撩,弄的唐琛上上下下都湿了,只听阿江喝道:“顾西元,你够了!”
西元躲开一片水花,耳边尽是唐琛呵呵的低笑。
忽听呼隆隆传来一片声响,紧接着从山谷四周冒出几十号人,将溪边的四人合围在中间,他们都身着深绿戎装,几乎与山融为一体,手里端着枪,有几个还都是重家伙,一梭子就能撂倒一排,个个黑着脸膛,从神情到目光,粗野而冷漠。
唐琛缓缓地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望着这伙人,西元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阿江阿山站在吉普车旁,按兵不动。
一队人马慢悠悠地晃到近前,为首的一人全身戎装,高大粗犷,挎着枪,笑吟吟地望着唐琛:“唐老弟,多年不见还是这么玉树临风的,来吧,将军等你很久了。”
唐琛回礼:“多谢秦大哥指引。”
秦牧是尹将军手下一名得力干将,此时一挥手:“唐老弟,见谅,咱们还得按规矩来。”
唐琛扬眉,抬起手臂:“知道。”
几个人过来,不仅拿走了唐琛身上的枪,也把西元三人的枪收了个干净。
“出了寨子再还给你。”秦牧勾了勾手,有人牵过一匹马来,唐琛拽过缰绳,翻身上马,看向西元他们,秦牧道:“让他们跟着我的人就行。”
阿江从吉普车的储备箱里取出那个礼盒,秦牧看了一眼,唐琛笑道:“总不能空着手拜见尹将军,这是我孝敬他老人家的。”
秦牧使了个眼色,一个人走到阿江面前,阿江主动打开礼盒,金晃晃的铺满了金条。那人向秦牧点了点头,一行人这才随着秦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深山老林里行进。
穿过丛林,爬上爬下几个缓坡,地势渐渐开阔,一座座吊脚竹楼依山傍水,掩映在浓密的绿荫里,还有女人和孩子,在河边洗洗涮涮的,俨然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山寨,只是这座山寨外围四方都有高高的瞭望塔,上边有人站岗放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