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一句“好久不见”?兰殊琢磨着,简洁明了,能进能退,还算合适。
可短短四个字却一直没能敲出来。他的手指还是有些发僵。毕竟8年没联系了啊,果然不论怎么开场都免不了突兀。何况江遇今早对他是那种态度。
他不知道江遇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他。可能是正事在身不愿节外生枝,也可能只是单纯不想搭理他……兰殊对着已经黑屏的电脑照了照,确定,江遇没认出来是不可能的。
如果回到大学那会儿,自己大概等不到发微信,在江遇对他视若无睹的当场就会跳起来,满含委屈地发飙控诉。
兰殊撇嘴,现在不行了。
他又没来由的有些生气,为什么非得自己先开这个口呢?非得自己先上赶着呢?虽然当初没回消息的是自己,刻意不联系,连朋友圈都不点赞的也是自己。
但造成这些的明明是江遇。
于是兰殊决定不发了。
大学时的一点同窗同寝的情谊,时隔八年断了散了有什么稀奇。这个招呼本也没有非打不可的必要。兰殊负气地想。而后恍然,既然如此,自己刚刚那些心理活动,不就纯粹是没事找事?
呃,兰殊觉得自己好像被自己鄙视了。
心猿未及收回,聊天界面的左侧忽然跳出一个白框。
江遇:【哪天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兰殊猛地抬头,就见不远处法务总监办公室的门恰巧打开,吴疆把江遇送了出来。
“后续有任何问题,您随时联系我。”江遇向吴疆道别,“您留步,我们自己下去就好。”
“好,好,今天辛苦了江律。”
江遇朝公司大门走,身后跟着那个年轻的女助理。凌风资本的规模不大,部门与部门之间只简单隔档,除总监以上都没有办公室。江遇路过投融部的工位,看向坐在角落的兰殊,微微抬臂,朝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宋元禾还没回来,投融部其余人都在忙,没人注意这短暂的互动。
江遇走了,兰殊收回目光,他滑动鼠标,再次认真阅读起那份枯燥乏味、满是数字与图表的可研报告。如此过了许久,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将右手按向依然翻涌狂跳的左心房。
过去从未相交的八年,远隔山海万里,分处他乡异地,日月颠倒,昼夜反逆,人生轨迹早已大相径庭,可只有兰殊自己知道,他有一个大概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他喜欢江遇。
作者有话说
直博最终拿硕士文凭实践可行,只是比较麻烦,需要特批。
初次见面
兰殊对江遇的暗恋始于他们毕业分别后的第一年。而在那之前,他的整个大学时代,江遇都只是他的同学、室友,他每逢考试必会求助的学神,每临决策必会倚仗的明灯,所有迷茫时的曙光,怠惰时的肩膀,所有喜怒哀乐的分享对象。他是他的好朋友,好哥们儿,偶尔是他的儿子,或者他的亲爹,是他坦荡的偏赖,却从不是他往后辗转难眠的隐衷。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遇,那是八月末的盛夏,烈日将燥热裹挟着汗水与茉莉花香弥漫整个锦城大学。
兰殊背着双肩包,抓着那张在新生报到点领取的入学指南,挤过人头攒动的青春广场与校内步行街,一路找一路问,终于摸到了宿舍的门。
19号楼3层306。兰殊生平第一次住校,他看着门牌有些兴奋。
门没关,隙开细长的缝,淡淡的光透过来,将略显灰暗的楼道匀亮了小小一隅。兰殊深呼吸,然后抬手敲门。“叩叩。”他缓缓推开。
窗外日光正好,满屋通亮。窗边站了一个人,他闻声转过头,恰与兰殊的目光相对。
兰殊一愣,随即露出笑容。
帅,这是江遇给兰殊的第一印象,又高又瘦,五官俊朗,穿着干干净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清爽又养眼。他的脚边放着两个敞开的大号蛇皮口袋,内里东西空了一半,身侧上方的床已经铺好,下方的衣柜和书桌零散摆放着各种生活所需。
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探究,但很快被温和的笑意代替。
“你好,我叫江遇,你是兰殊?”
“你好你好,对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江遇指了指斜前方与自己的床首尾相连的,全宿舍唯一一张还空着的床位:“贴了你的名字。”
兰殊侧头一看,恍然大悟。他又将目光在宿舍里随意扫了扫,指着对面两张已经收拾妥当的床位,“他们呢?你见过了吗?”
“还没有。”江遇摇头。
“哦。”兰殊正准备将身后略沉的背包扔到属于自己的那张书桌上,就听江遇轻呼:“等一下!”
兰殊手一顿:“咋了?”
江遇松了口气,这才道:“桌子放了一个暑假,全是灰……你的行李呢?”他想提醒兰殊得先擦一擦,却见兰殊周身除了那个半大的背包之外,干净利落得像是个过客。
“哦,我的行李在……”他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外由远及近传来熟悉的声音。
“哎哟我的小少爷,你也跑得太快了。”是管家福婶到了,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他哥凌砚和家里的司机王师傅,每个人手里都推着一只特大号的铝镁合金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在楼道中回荡起“呼呼”的声响。
“来了。”兰殊将话补全,回身与福婶打招呼。
福婶一进门,先是将宿舍四处打量了一圈,她眉头轻皱,对环境并不怎么满意。而后目光落到江遇身上,立时笑容满面。
“啊呀,这是小少爷的室友吧?你好你好。”她热情地朝江遇打招呼,“小伙子一个人就来啦?真能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