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家养小精灵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受到了惊吓,它迅速抬脸看去,两只硕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苍老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目光怔然,竟隐隐有些痴了似的。海姆达尔却根本不去看它,直接把视线落在它手中的照片上。依着皎洁的月光和暗淡的烛光,海姆达尔看清了照片上的景物。
“真是漂亮的一对。”海姆达尔赞扬道。
希娜回过神来低下头去,吸吸鼻子,嘶哑地喃喃:“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也是最漂亮的小姐。”
“小姐?”发现它的神智似乎正常了,海姆达尔忙着答疑解惑:“克劳斯先生的奶奶吗?你不是称呼为夫人吗?”
“我是朵列家的家养小精灵,当年随小姐一起进的克劳斯家。”
换句话说就是陪嫁。
“朵列?是你家小姐的名字吗?”
“不是,小姐名叫伊芳,伊芳·朵列。”希娜轻轻摸了摸照片上小姐的笑颜:“小姐从小就是我服侍的,长大以后也没有分开过,现在小姐不在了我却好好活着……该死该死该死该!希娜该死!希娜应该陪小姐一起去!希娜不应该答应小姐要好好活下去!希娜该死希娜该死希娜该死————”
海姆达尔从没见过陷入自厌状态的家养小精灵,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直到他冷不丁开口说“照片要被你掐烂了”才成功遏制了某家养小精灵的自残自虐。
“……希娜不是故意的……小姐……希娜只是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它拼命抚着照片上细小的褶皱,神经质的道歉哭喊。
“怎么回事?大老远就听见这里吵吵嚷嚷的……”亚当·克劳斯忽然从会客区后方的通道里走出来,板着一张精神不济地青黑面孔,大概是研究飞天扫帚途中遇到瓶颈,跑出来寻晦气找平衡来了。
他定睛仔细一瞧,惊讶地扬起眉毛:“斯图鲁松?你不去睡觉坐这儿干什么?”
海姆达尔回眼发现某家养小精灵不翼而飞了。他失笑连连地从地上爬起来,随口敷衍道,“睡不着,出来晒晒月光。”
令他惊讶的是亚当居然颇为赞同地颔首:“这方法确实管用,我也经常这么做。”说着三两步走到幽香四溢的枝桠旁就势坐下,甚至顺手把已经准备离开的海姆达尔也拉坐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花前月下”地席地而坐晒月亮,奇怪的是一没有人说话,气氛就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要不要喝点什么?”亚当率先打破沉寂,他从来就不是被动的人。
海姆达尔睨他一眼:“说了你能拿出来?”
亚当却自在一笑,不为他的挑衅所恼:“伏特加红茶,是不是?”言罢也不管海姆达尔会有何反应,径自对着空气说道,“你们听到没有,把伏特加红茶端过来。”
很快的,伏特加红茶被端到海姆达尔跟前,跟饮品一起来的还有突然失踪的家养小精灵希娜。海姆达尔一看它的眼神就知道坏了坏了。果不其然,托盘还没完全凑到两人跟前,希娜又一次瞠目叫嚣开了——
“小姐!”它厉声尖叫:“您怎么可以这样,太不检点了,而且还坐在地上,起来起来,快起来,快回房睡觉!”它不管不顾地把托盘塞进亚当手里,拖起海姆达尔就往会客区外面跑。
“希娜。”某克劳斯先生面沉如铁,吐出的话像在数九寒冬里冰冻过一样:“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闹出格了。”
“克劳斯公子!小姐还没嫁人,就算你们有婚约也不行,这关乎小姐的名声!”某家养小精灵毫不客气地斥责完,拉着“小姐”抬头挺胸地走了出去,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
亚当盘腿坐在原地久久不发一声,半晌后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地淡然道:“该清醒的时候糊涂,该糊涂的时候倒是醒得快。”
经过了那一晚之后,希娜对它家的“小姐”越来越上心了,弄得海姆达尔时常产生照镜子的冲动,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天底下最漂亮”的朵列小姐了。
等海姆达尔从希娜的打扮中解放出来,时间已经滑过去半个小时。这同样是某家养小精灵的坚持,一天之计在于晨的坚持就是女为悦己者容,真正的淑女是能够从容不迫地利用时间打理自己,急急忙忙的梳妆不止是对自己的侮辱,更是对即将面对的客人的侮辱。
每当这个时候,海姆达尔总想告诉它: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其实我从前每天都在侮辱来侮辱去中度过……
早餐过的同样不太平,几天来都是如此。
夏比已经从最早的惊骇变成如今的麻痹,他依旧每天准时来吃早餐,然后习惯性的屏蔽周遭的对话,后来他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用在意,他的德语水平连三流都称不上。即便如此,有时候他还是会惊叹于自己的理解能力,某些“骇人听闻”的对白他居然一听就能懂。
比如现在,那个叫希娜的家养小精灵开口问亚当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以便它早作准备。
拜这些天“恶补”所赐,他已经明白了希娜口中的小姐是哪位“名门闺秀”了,答案令人大跌眼镜。不过当他瞅到海姆达尔完全置之度外的“淡定”表情时,夏比真是既同情又佩服。
不过最让他迷惑的是亚当居然不厌其烦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附和纵容那思维明显不太正常的家养小精灵——
“亲爱的,婚礼花束使用西班牙鸢尾怎么样?”仿佛玩上了瘾,某不知悔改的克劳斯先生正儿八经地侃侃而谈:“青铜皇后太艳丽,不适合婚庆场合使用。西班牙鸢尾的颜色跟你的眼睛和头发十分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