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曦文觉得他有些眼熟。
他沉思片刻,陡然想起来,这位老人曾经出现在叶老师给他看过的照片里——那是他从未谋面的爷爷。
正当池曦文回忆时,老人转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池曦文呼吸一屏,老人随即转身,带着警卫员离开了他的视线。
池曦文沉默片刻,回酒店后,他掏出手机,指尖犹豫了许久,方才给叶老师回复了一个短信。
那边很快回拨了电话,非常委婉地告诉他:“你现在受到很多关注,我也不方便出来和你吃饭见面,小文,过段时间爸爸去上海出差,再来看望你。”
池曦文犹豫了一会儿,低低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叶老师有点惊讶,然后说:“我会考虑一下的,老爷子比较倔强,但你一直出现在公众视野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
他似乎在暗示池曦文的想法有戏,然而电话那头传来孩子喊爸爸的声音,叶老师的语气顿时加快:“小文,我得挂了,家里还有事。你……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池曦文的“再见”还未说出口,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池曦文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缓缓垂下手。他望着窗外沉默了很久,叶老师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那种遥远却无法触及的家庭温情让他感觉更加孤单。
他疲惫地拿出手机,其实有很多认识的人给他消息,恭喜他,亦或是转布会的新闻给他并夸他,当池曦文意识到自己指尖停留在和梁越的对话框时,已经十分钟过去了。一句“我想你了”放在对话框底部,却始终没有送出去。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把情感寄托在梁越身上,尤其在这种无所依附的时刻。
然而池曦文消息还没过去,不知是不是正好梁越在想他,池曦文接到了他突如其来的电话。
池曦文心头一颤,手指轻轻划过,接起。
“文文。”梁越刚忙完回了办公室,看了一眼新闻报告,就给池曦文拨了过去,问他,“布会结束了,你回酒店了吗?”
池曦文低声说:“刚回,等下还要出去吃饭。”
“和谁吃?”
“郑教授带我去,就是一些领导什么的吧。”池曦文对此有些疲惫。
梁越对他的语气很敏感,蹙眉:“你还好吗,是不是累了?”
“不是。”池曦文下意识否认了,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对他说谎没有意义,自己原本就想在梁越这里寻求安慰的。池曦文顿了顿,抱着膝盖靠在沙上说:“嗯……很累。要和好多人周旋,我没有力气了。”
“晚上的饭局你必须去么,不能拒绝?”电话那边,梁越正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西装笔挺,领带一丝不苟,搁在黑色办公桌上的手指却蜷缩起来,为池曦文的处境有些束手无策。
池曦文说不能拒绝:“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只是我不喜欢和那么多人讲话,他们会问我问题,我必须一直礼貌和专业,或许还要谄媚的回答。”
梁越沉默了片刻,理智地分析着池曦文的处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又坚定:“我知道你们在为立法做努力,但你不必逼自己过度承担所有的压力。如果这些领导真的愿意支持你们,他们会看到你专业和真实的一面,而不是依靠你去迎合他们。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我会想办法帮你。”
池曦文听着他的声音,感受到一股力量缓缓注入心中,似乎所有的疲惫在这一瞬间都缓解了几分。梁越的理智和冷静,总能在他无助的时候成为支撑。
池曦文有些说不出话来。
梁越以为没信号了:“听得到么?”
池曦文低下头:“嗯……我听见了。”池曦文将膝盖抱得更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想你了。”
话刚说完,池曦文自己也愣住了,这句不受控制的话直接反映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而电话那头的梁越听到池曦文突然说出的“我想你了”,整个人微微一僵,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他握着电话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这是池曦文时隔多年的第一次这样坦率地对他说出心里话。自从“复合”以来,池曦文仍然显得有些克制和疏离,似乎把情感藏在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后。梁越原以为,池曦文已经不再那么需要他,甚至习惯了独自面对压力。但这一句“我想你了”,让梁越心里那一角沉寂已久的柔软忽然被触动。
梁越的声音放得更低更软了:“宝宝,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我说了。”
池曦文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有忍住,他偏过头听着梁越的声音,心脏仿佛被攥紧了。
梁越说:“我一直都在等你再这样对我说。我也想你。”
池曦文吸了吸鼻子,没有出声。
梁越的声音被信号影响,带着电磁波的滋滋声:“我知道这些年你很累,一直独自承担一切。等你回来,我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那么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