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中立的丞相,往日效忠端庆帝的人最为焦急。
“楚王迟早要打进来,到时候皇位更迭,我们这些人都要遭殃。陆大人,您要为我们想想办法啊!”
面对众人焦灼的神色,陆怀忠神色淡淡地说道:“我们是大魏的臣子,自当忠君爱国。你们都回去吧,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比什么都强。”
“可是……”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神,朝臣们无不面露难色。
陆怀忠淡淡抬眸,神色自若地说道:“尽人事,听天命,无需庸人自扰。”
端庆帝的耳目遍布朝野,很多事他不便明说,只能点到为止。
聪明的人自能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而那些愚笨无用的,自然是死不足惜。
朝臣在丞相府相聚之事很快就传入了端庆帝的耳中,可彼时他尚在病中,不但什么都做不了,反而怒极攻心,病得越发重了。
楚王的大军在城外驻扎了十日,始终没有主动发兵。若仗着兵力,攻下上京城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可沈幸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强攻不如智取。在城外驻守,既能让将士们做个休整,也是对居住了二十载的皇城的一种尊重,更能向百姓昭示他的仁心。
战事虽然搁置了,可城中的百姓得知此事后,无不心生动摇,惶恐的同时也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期盼。
而这其中最为煎熬的就是身负重任的徐郁。
站在城墙之上,望着数里之外飘扬的炊火,听着楚军高昂的操练声,再看着皇城军面上的忧惧,他的心情分外沉重。
他并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将军,从他崭露头角算起,前后也不过一年多的光景。
况且他出身于清流世家,在军队之中并没有根基,手底下的人对他虽然恭敬,私下里却并不服气。
就这么僵持了数日之后,某个清晨,楚王手下的将军沈幸忽然出现在了城门之外,并且扬言要见他。
徐郁并不知道沈幸求见的意图,可他孤身而来,这份胆识和气魄实在令人敬佩。
沈幸跟着士兵进入营房时,徐郁正若有所思地负手而立。
“久仰徐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沈幸神色自若地望着他,唇边浮现了一抹温润的笑意。
“我也曾听过你的事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
沈幸之名如雷贯耳,但凡是朝堂上排得上号的人,谁不知道他是怀王的座上宾,是嘉和郡主的心上人。
怀王身亡后,他就成了端庆帝口中的刺客,之后便彻底消失了踪迹。没想到他竟会攀上楚王,成了这十几万楚军的统领。
昔日落魄的亡命之徒摇身一变,成了备受瞩目风光无限的大将军,而曾经睥睨一切的端庆帝却已然穷途末路岌岌可危。
面对他的恭维,沈幸淡然一笑,转头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两军交战伤害在所难免,楚王心怀天下,不愿伤及无辜,素闻将军仁爱,想必也不愿意见到血流成河的场景。”
徐郁眸光一凛,沉声斥责道:“夺权之路怎会没有伤亡?楚王若真的心怀苍生,当初就不该举兵谋反!”
听着他疾言厉色的诘问,沈幸笑意渐褪,神色凛然地说道:“若非端庆帝弑父杀兄、多行不义,楚王绝不会率兵北上。”
望着他眼中的激愤,徐郁陷入了沉默。
都说端庆帝弑父杀兄,可无论真相如何,那都是他的君主,更是他的亲妹夫,除了誓死守卫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上京沦陷是早晚的事,若能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对军中将士和城中百姓而言都是一桩幸事。护世人还是护一人?还望将军能仔细斟酌。沈幸静候佳音!”
说罢,沈幸朝他拱手道别,在士兵的带领下翩然离去。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徐郁眉头紧锁,心底百般纠结。诚如他所言,失败是迟早的事。
作为大魏的将军,他理应冲锋陷阵以死来捍卫皇城的安全,如此才算不辜负帝王的信任和嘱托。
可真的打起战来,那些无辜的百姓怎么办?皇城已经封闭十几日了,粮食虽然充足,各类果蔬却已经出现了短缺。
再这么下去,不等两军交战,城中百姓就要先乱起来。而这一切,卧病在床的端庆帝自然是无暇顾及的,那群朝臣为求自保,或许也会暗中做些什么。
山河如此飘摇,只靠他自己和这五万人马,真的没办法改变什么。
他清楚的知道,沈幸说的话都是事实,可一边是作为臣子的忠贞,另一边是作为将军的仁爱t,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
然而不等他做出决定,得知此事的端庆帝就气得再次晕厥过去。太医惴惴不安地为他施针,熬了半宿才将他救醒。
可端庆帝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颁了一道圣旨,剥夺徐郁的兵权,转而提拔了另一命副将。
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此事很快就在朝中引起一片哗然。面对如此偏激多疑的帝王,同情徐郁的同时,他们也开始忧心起自己的命运。
国之将破,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熬。可天亮之后,他们这些旧臣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人人自危,整个皇城都沉浸在忧惧之中,没人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驾崩
徐郁被撤职查办的那一日,凤栖宫内的徐瑶生出了强烈的恐慌。
她不顾女使蓝茵的劝阻,执拗地下了床,顶着炎炎烈日,脚步虚浮地求到了太极宫。
端庆帝虽然接见了她,却不肯听她为徐郁求情,似乎是连她也一并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