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生活在部落里,耳濡目染的信息告诉他此刻应继续留在这里,等待天空彻底黑下来再回帐篷。这么多年来部落之人皆遵循这套章程,思维早已根深蒂固,现林渊让他打破常规,不免有些犹豫。
林渊是外来巫祝,在部落中地位也很高,可大巫祝的地位更高,现在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话。
林渊厉声呵斥道:“你难道想看着你的雌性和你的孩子死吗?”
脏乱的生产环境、落后的医疗水平、无知的族人,林渊都不敢想象这里的新生儿存活率得有多底。既然已经决定与大巫祝为敌,那么也不差这一件事了,便主动接受这烂摊子。
“可是”那雄性还是有些迟疑。
“我林渊,受兽神指引,以大巫祝身份,来此解救众人。”林渊气恼,“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既然大家都信兽神,那他就打着兽神的名号,让大家思想转变,渐渐拔出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
飞飞
雨势渐大起来,太阳落下,云部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神树北边三十米处却有微弱灯光闪烁,帐篷外还有人影攒动。
白捧着刚烧好的热水,站在飞飞帐篷外道:“师父,热水来了。”
飞飞是今天生产的雌性。白是林渊的跟屁虫,将雄父送回帐篷后,便马不停蹄赶来。他现在是师父最得力的助手,要时刻打起精神来,见到有活儿就立马去干。
雨势较大,他身上全是雨水,害怕进去打湿了帐篷,便站在门口。雨水使劲拍打在身上、流进眼里,眼中一阵酸疼,不得不紧闭双眼将雨水挤出。
林渊掀开帘子便见白皱巴着脸,为了防止雨水进入锅中,还弯曲着上半身,尽力遮住石锅。他有些心疼,连忙将人拉近帐篷。
“怎么不直接进来。”
白手中一空,这才伸手将脸上水珠扫净,又抖抖身子上的雨珠,“怕弄脏了帐篷。”
雨天帐篷进水在所难免,但白素日受人白眼,连带着在一些事上谨小慎微,尽管他已向林渊拜师学艺,可埋藏在心底的自卑却并未散去。
林渊一阵心疼,揉了揉白的脑袋。可现在并不是安慰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林渊将石锅放在地上,找出章家的石锅,分了些热水进去,然后递给章。
“章,你先用热水将飞飞下面清洗干净。”
章是飞飞的雄性,见自家飞飞自生产完后就万分虚弱,心下疼痛万分,听到林渊的吩咐就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立马执行。他找了块家中最为柔软的兽皮,将其浸湿,细细为飞飞擦拭血迹与液体。
生育后的人虚弱,还受了凉,情况果然如林渊所料,飞飞回了帐篷后便脸色发红,身体发热。
飞飞发烧了。
在现代社会,发烧也不算什么大病,吃颗退烧药就行。而在这里,发烧是会要人命的。
林渊让风将婴儿抱去从南家代为照看,待将飞飞医治好后,再将其送回。
将事情安排妥当后,林渊才惊觉,自己似乎真代入了大巫祝这个身份里,将族人生死担在自己肩上。他摇摇头,否认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念头。
他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过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逝去,无法见族人深受毒害而坐视不理而已。既然自己有办法能解决,那为何不救?
“林渊巫祝,擦好了。”章眼眶有些发红。飞飞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额头布满汗水,浑身发烫。他现在只恨自己没有听林渊的话,要是早些将飞飞送回帐篷,那飞飞是不是就不用生病。
帐篷太小,四个人在里面都要错开行走,实在是不方便。林渊干脆将身高体大的章赶至帐篷边缘,飞飞身边只留了他和白两人。
林渊将留下来的那石锅水兑了些冷水进去,调至温热水平,对白说:“来试一下温度。”
白听话地伸出手,在石锅内壁摸了摸,暗自将温度记在心中。
林渊掏出两块巴掌大的兽皮,一块给了白,“飞飞现在皮肤滚烫,额头冒汗,这种情况叫做发烧。”他用水将兽皮浸湿,开始为飞飞擦拭皮肤表面,继续道:“咱们就用兽皮沾温水,擦拭皮肤。”
白也照着林渊的手法为飞飞擦拭胸膛,且将林渊的话都记在心中。
在学习这件事上,白话不多,却也勤奋,每当林渊突然考他重点时,白也能对答如流,说明私底下也下了功夫,他是越发满意这个小徒弟了。
发烧也算是件大事,这样做能不能医治好,林渊心中也没底,只能尽人事听天意了,接下来,就要看飞飞自己了。
长夜漫漫,待飞飞没有那么严重之后,林渊的眼皮就打起架来。
“林渊~林渊~”
耳边有人在呼唤自己,声音由远及近,虚无缥缈,似乎怎么也抓不住。
直到肩膀被人轻推,林渊猛然惊醒,入眼的是陌生的帐篷还有风与白两双关切的眼神。臂膀酸麻感涌上心头,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
风难得有些严厉,皱眉训斥白,“林渊睡着了也不给他盖张兽皮。”
白有些怔愣,只有小孩子睡着了才需要盖兽皮啊。正常兽人都皮糙肉厚,除了雪季都不需要盖兽皮就能入睡啊?但风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白记在心中,以后师父睡着了要给盖兽皮。
“对不起师父。”
风早就发现林渊体质与大家不同,会更加脆弱一些。林渊皮肤细腻白皙,受了一点点撞击就会青红一块,对待温度也更加敏感,在夏季时,林渊就需要兽皮盖着才能睡觉,更何况这种气温更低的雨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