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1。在下虽然只是一介江湖中人,但论对黑云寨的了解,只怕这三千人中,没有一个能及得上我的。再说,承王殿下明辨是非,若没查清我二人的来历,又怎么可能令我们随行?我相信将军非是不信任殿下,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司言这一番话,既表明了自己的过人之处,又把陈焕用来堵承王的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陈焕身后站着一个满脸胡茬的糙汉子,不屑一顾地说道:“那你带个小娘们儿又是什么意思?兄弟们在战场上拼命,却有人在后面你侬我侬,倒真是会享受。”
这句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阿柔的耳朵里,她秀眉轻挑,凌厉的目光直直朝着那糙汉子射了过去。汉子身形一晃,竟无端生出几分心虚来。
李晁奚声音冷了下来,语气也比平常加重几分,“莫非本王平日里对你们太过纵容,当着贵客的面,连此等卑劣下流的玩笑都说得出口。今日你敢对本王的座上宾出言不逊,明日是不就敢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先前承王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光从他长久以来韬光养晦,在暗中培养势力这一点来看,便可知其手腕非常人能及。再者,他从未领兵打仗过,此番突然背上了剿清匪患的重担,却能手握三千精兵而丝毫不怯,又可见其胆识过人。
糙汉被承王的气势所摄,当即不作声了。
陈焕见承王明显已经动了气,打着圆场道:“王阳在军中野惯了,一向不怎么会说话,殿下乃千金之躯,还望勿要与这个粗人计较才好。”
“野惯了?”阿柔奇道,“将军不是才说过,军中乃治理严明之地吗?莫不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吧。”
刚才她一直冷眼旁观,旁人都以为她是女孩子家脸皮薄,被王阳说的话惹得羞恼不已,方才不作声。谁知她一开口,话语里竟包含嘲讽之意。
陈焕面色一沉,“姑娘慎言。”
“我和我们家门主不远千里,专程从故渊门赶来,是因为我们身为大昭百姓,愿意为了民情民生而出一份力。可在有些人眼里,却成了瑟缩在后方,脑中只有情情爱爱的软弱无能之辈。况且,女子的清白名誉有多重要,将军不会不知道吧?怎么我无端受了辱没,不能加以辩驳,反倒要慎言了?”
阿柔的唇角分明是向上扬的,但面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反而全是讥嘲与不屑。
她在说话时气沉丹田,一字一句要比普通人铿锵有力得多。
陈焕在一瞬间就知道眼前这位女子当真有些真金白银的功夫在身上,不由得为刚才的失礼感到懊恼和抱歉,偏头看向王阳,“还不快给阿柔姑娘赔不是。”
王阳梗着脖子,涨红了脸。他虽然也意识到自己小看了人,但怎么也拉不下脸来给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道歉,一句话硬生生地卡在嘴边,愣是说不出口。
“若是说不出口,也不必勉强,阿柔不稀罕这一句道歉。”阿柔说道,“我自知以女子之身随行,军中将士多有不满。阿柔可以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却万不敢连累承王殿下遭人非议。今日,当着将士们的面,阿柔斗胆想与将军比试一场,不知将军可敢?”
流民
仔细听便会发现,阿柔用的是“敢”字,而非“愿”字,这无疑触怒了在场不少崇拜陈焕的将士,但又碍于承王在场,敢怒而不敢言。包括陈焕自己,脸色也僵硬到了极点。
若不应战,便是坐实了他一介武将不敢与女子比试这个事实。阿柔刚才那一番话,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余地。
陈焕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李晁奚的神情,见他并没有制止的意思,于是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姑娘,请吧。”
周围的人群立刻分散开来,自觉地清出了一大片空地来。
“还望将军一定要使出全力。”阿柔补充道。
陈焕的脸肉眼可见地又黑了几分。
他原本不打算用武器的,闻言在心中冷笑一声,终于还是拔出腰间配备的军刀,站在空地的一侧。阿柔则依然使她惯用的那把短刀,立于另一端。
目光相触时,二人同时动身,足尖一点,转瞬便至对方身前。阿柔的银色短刀,相比于制式军刀,显得格外娇小脆弱,但在兵刃碰撞的瞬间,却丝毫不曾露怯。火星迸溅,刀身震颤,发出声声微鸣。
阿柔先前从未听过陈焕其名,片刻之后便试探出他武功的大概路数。
他是军中之人,未曾接触过江湖上的武功,一招一式规整普通。但他爆发力极强,内力也非常深厚,偏偏能把这些普通的招式运用到极致。综合看来,是个值得一战的对手。
意识到这一点,阿柔只觉浑身上下的血液更加沸腾了些,面上呈现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在同一时刻,陈焕也正色几分,眼中再无轻视。
军刀破开空气,直直地冲着阿柔面门而来。阿柔腰肢一扭,向身侧躲闪,与此同时刺出短刀,卡在对方的刀刃处一挑,硬生生地改变了刀尖原本的轨迹,借力回正自己的身形,顷刻间转守为攻。
陈焕察觉到攻守的变化,反应极快地将军刀横在身前,堪堪抵挡阿柔尖锐的锋芒。
但逐渐地,他便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阿柔的攻势实在是太快太猛了,好像根本不知疲倦似的,让他难以招架。偏偏他自己的每一次蓄力进攻又总能被阿柔灵巧诡谲的身法躲开,再出手搅乱他原有的进攻轨迹。就好像一拳拳打在棉花上,发不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