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征眼尾一压，他明显感觉到高思远对关于许禾问题的回避，他不清楚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情愫和心理，但现在只能顺坡接着往后说：“好，那我们再来说说，李峰楷，确切的说是‘盛夏之恋’，不得不说你是个程序高手，画家或许只是你的身份之一。”
“你用‘盛夏’的源代码换了一笔钱，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找不到当年的你，原因太简单了，因为你整容了，更确切点，你只是去掉了脸上的胎记。”谢沉征拿出一张老旧的照片，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指出了他。
老陆顺着谢沉征的话往下说：“所以，你很轻松的就可以找到‘盛夏之恋’的程序漏洞，并据此和李峰楷等人利用这个app进行网络诈骗，你们暗网上的名单已经被我们一个个端了，而且李峰楷也证实有人教他操控，所以我劝你好好交代！”
“警官，你太高看我了，就算盛夏的源代码是我写的，这么多年，人家也早更换了，而且”高思远嘴角一勾，轻松的笑了笑，“而且我看过新闻，但是我觉得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些被骗的人纯属愚蠢，不是贪财就是好色，要不就是想着不劳而获，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呢？你说对吧，警官。”
谢沉征趁着这功夫，翻了一下资料，他让人查了高思远的资金流水和名下账户，除了卖画的钱全捐给京州大学之外，他还有一笔钱匿名捐给了白鸽孤儿院。
如果谢沉征没猜错的话，当时他和李峰楷分账之后，他的那笔钱就直接匿名捐给白鸽孤儿院了。
谢沉征把手里的资料往陆良那边一挪，“高思远，如果白鸽孤儿院知道你那笔钱的来源，你觉得他们还会接受么？”
高思远眉头一定，目光随着翻页的那几张纸静下来，看向谢沉征，突然笑着摇摇头，肯定的说了个“会”，“谢三少爷，你不懂穷人的苦”，说完又低低叹了口气，直接说道：“我还以为你们真查到些什么，没想到就是这些。”
如果单凭这些当然治不了他‘死罪’，但这也才只是开始，就像一本书的扉页，满汉全席前的凉菜，谢沉征合了一下眼皮，手指处捏着的纸团缩紧，干脆直接挑明道：“秦卿卿才是你真正想杀的，而宋云只不过在三年前充当了秦卿卿的替死鬼，是么？”
旁边的陆良明显怔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过来，看向高思远，他眼皮微抬，一张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甚至淡淡的说了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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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
谢沉征平静的看着他，语调仍旧很慢，“所以，当你知道真正的阿云还活着的时候，应该很痛苦，尤其是当年欺负你的人现在竟然成了万人追捧的明星，你无法忍受，无法忍受时不时的听到她的声音，看见她的脸，这让你想起当年她们三人对你霸|凌。”
马致和邓彪在去红岭村调查许君然的时候，谢沉征让他们顺便拿着许禾画的画像和三年前的画像问一嘴，却没想到真打听到什么，而当时他们之所以回来晚了，就是因为听了一场‘故事’。
“我想这也是你为什么要杀她们的原因。”谢沉征指尖一松，如同说书人醒木一收，看见高思远碎发下的目光发怔。
“没什么原因，如果我和你的人生置换，谢队长，你未必会做出比我更好的选择。”高思远仰头笑笑，整了下衣领，“如果你在下雪天被人脱光衣服像狗一样在雪地里爬，你就会知道滨河桥下的寒水不足为惧，如果你每天吃的都是他们的剩菜剩饭，你也会觉得蛋炒饭混着菜叶子好吃，如果你被人吊起来玩，像个皮球一样在树上推来晃去，有时候还会倒吊着，你的眼睛里会充血，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有本末倒置的风景如果”
高思远张了张后口腔，原本他是想深呼吸一口气的，但那口气硬生生被他憋回去了，他长大以后，无数次试图美化自己的遭遇，就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的用几个看似美好的词表达出来，这样他会不会好受一点？
然而没有。
心底和身体上的伤疤没有一处是愈合的，即使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会在冬天想起被她们圈着像狗一样在雪地里、冰面上爬的狼狈样子，无助会遍布他全身，精神会在此崩溃，他还是会眼睛疼到要命，骨头如同针扎。
“谢沉征，如果是你”高思远挑眉望向他，顺着一缕不着边际的尘埃，看进了谢沉征的眼底，向他发出质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谢沉征沉默了，虽然他知道人生没有如果，高思远的假设永远不会成立，但他还是无法抑制的投入设想之中，甚至在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对高思远刚才那个眼神异常的熟悉。
“就算是这样，那你可以选择报警、选择告诉老师，找人帮助，而不是杀人。”陆良看着他，眉头一直拧着。
“你怎么知道我没求救过？”高思远摊摊手，镣铐一响，带着他轻蔑的话，“可是老师却视而不见，那时候没有人会靠近我，会帮我，只有她”
高思远说着声音渐渐变小，甚至小到呢喃。
又是她
谢沉征明白高思远口中的‘她’是谁，她是许禾，他明白了高思远对许禾的心思，他指尖再次捏紧，却混着干脆利落的提问，“向他们求救过是么？许君然和沈问梅，你应该认出他们了。”
“是又怎样，结局不都还是一样。”高思远捏紧了拳，语调轻松的反问他们，“你们为什么放了许君然，没查他老底么？还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