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慢动作似的抬起头,一双熟悉的蓝色眼眸出现在镜像对面,静静地、专注地看着他。
真的,很像啊……
镜子里的人,相比起从前的黑羽快斗,脸颊清瘦不少,唇色显得过分苍白,眼神也更清冷了些。就连神态,都变得认真而专注,几乎找不到从前那个玩世不恭的魔术师的半点残留。
他有些恍惚,小心翼翼地伸出轻颤的右手,隔着虚空描摹着镜中人的轮廓。
是你吗……
他近乎沉醉地耽溺在这样虚妄的幻想里。似乎所爱之人真的满含爱意地看着自己,眸中杂糅着无尽的柔情思念。
他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
别……别哭。
镜中人蔚蓝的眼底透出清澈的水雾,积蓄而出,断线般扑簌落下。眼尾染着脂色的绯红,清冷又破碎。
别哭。
他喃喃着伸出试探的指节,想拭去这个人脸颊眉睫上沾染的泪水。
他讨厌看这个人哀伤的样子,这张脸,这双眼睛,是应该自信地笑着的。
霹雳的惊雷将一切静止在指尖触上镜面的一剎。
冷。
冰冷的镜面渗着刺骨的寒气,从指尖蔓延过纵横的血管,一路席卷着肺腑抵达心脏。
冷,黑羽快斗从未感知过如此的冰冷,像赤裸地包裹着极地不化的坚冰。指尖神经抽动,牙关来回碰撞,连灵魂都冷地战栗。而心底又从这极致的冰冷中升腾起一股燎人的火焰,煮着鲜血滚沸,烧的骨节生疼。
窗外雷声滚滚、震天动地,滂沱的骤雨将空气都闷地潮湿,一点点抽干房间里稀薄的氧气。
黑羽快斗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无法抑制地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头脑一片混沌,只有一个念头拽着求生的本能爬进他迟滞的神经。
离开这里。
他扯开自己被抓得褶皱横生的领口,试图让更多氧气灌进紧缩的气管,衣领下的项坠硌的掌心发疼。
离开这里,再呆下去,会死的。
他踉跄着推开盥洗室的门,急步向屋外跑去。
他不知道撞开了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听不到身后的呼喊,也不在乎连绵的雨幕。
“黑羽……”被撞开的服部转身就要追上去,却被白马探一把拦下。
“没事,”白马探抓着服部的胳膊,意味不明地沉声说道,“让他去吧,这样发泄出来,说不定也是好事。”
他在诺大的东京漫无目的地逃、跌跌撞撞地跑。终于意识到,上天跟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
他根本无处可逃。
原来,教室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他,商场的展示柜可以看到他,公交站台的立牌可以看到他,地上的水洼也可以看到他。
天上地下,睁眼闭眼,哪里都可以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