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长时间地思考,不能随心所欲地跑跳。这五年,我听过最多的三个字,就是不可以。不可以着凉,不可以流血,不可以受伤,不可以这个,不可以那个。别说是侦探,就连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我都很难做到。”
“快斗,你告诉我,”他指尖轻柔地抚上黑羽快斗发红的眼尾,神色平和且专注,像一个认真询问课题的学生,清澈又天真,“这样的我,和从前有几分相像。”
无辜到残忍。
“这样一个,千疮百孔,废物一样的我。我有没有问过你,你会不会失望?”
黑羽快斗再也无法承受这样温柔的凌迟,一把将工藤新一紧紧抱进怀里,似是要将刚刚的话通通从他脑海里洗掉一般,在他耳边喃喃着不绝的低语:“不要这样说,不准这样说自己,不准这样说……新一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颤抖的唇吻过柔软的发丝,“无论什么样,都是最好的。”
工藤新一抬手环在黑羽快斗劲瘦的腰间,半似自嘲,半似哄骗地轻叹道:“那么快斗,为什么不能体察我同样的心意呢?”
黑羽快斗身形一僵,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仿佛要揉碎在身体里一般。工藤新一被勒得有些发疼,但始终安静着没有催促,也没有出声,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汲取温度和力量。
“我只是……很害怕。”
他的声音沉痛嘶哑,眼睛没有焦距地望向窗外的黑夜。
“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太认识自己了。我不知道黑羽快斗是谁,也不知道谁是黑羽快斗。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过着谁的生活,或许是我的,又或许是你的。”
“我好像活着,又好像只是一个空洞的容器,里面爬满了偏执和卑劣。哪怕是割裂自我,献祭灵魂,也想要得到你,在疯狂的妄想中完全地占有你。”
“名侦探,怎么办呢?我把你牢牢锁在自己的灵魂里,摆布成自己妄想中的模样。我没有办法放过你,也没有办法放过自己。我觉得恶心,又觉得快意。”
原来是这样。
工藤新一眼底一片模糊,牙关紧咬着不让哭腔外泄,双手死死抓着黑羽快斗后背轻薄的衣衫。
“我现在,说不定是一个比名侦探还要专业的福尔摩斯迷哦。”
“和新一特别特别像……刚见他的时候,吓我一跳呢?”
“不只是长相,连穿着、发型、神态,都很像。”
散碎的拼图在脑海里聚合排列,拼凑出过往五年的图景。
果然是这样。
自从听到有希子的话,他就已经猜到了大概。他知道黑羽快斗在有意无意地模仿自己的行为,对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他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拼命也希望他幸福的人,献祭了五年的自我,活成了一个名叫工藤新一的空壳。
早知道这样,早知道是这样……
他的心口仿佛被一只大手揪住,拖着沉入悔恨的深海,他大口地呼吸着,拼命地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
“最近,还会这样吗?”工藤新一艰难地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轻轻从他怀里挣出,眼睫挂着将落未落的泪水,尽可能平静地问道,“找到我之后,还是会这样吗?”
黑羽快斗蓦地一怔,下意识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缓缓摇了摇头。
“所以,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嘴角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落下安抚似的轻吻,“都过去了,不是吗?你找到我了。”
他的眉眼盛满如山似海的温柔,坚定又宽和,润湿的眼眸清澈透亮,好似能包容世间一切阴晦与残忍。
黑羽快斗轻抚过他清瘦的侧脸,眼里敛藏着危险的欲望。这样的温柔,不啻于一种引诱。
“名侦探,你不会怕吗?”他的嗓音有些低哑,像猎食前蓄势的野兽。
“我让你在我的妄念里共生。我对你的偏执,或许已经深到了自己都无法觉察的地步。”
粗糙的指腹顺着脸颊一路下滑,在喉结上来回摩挲,滚烫的掌心缓缓收拢,环住纤细脆弱的脖颈,平日澄蓝的眸子幽深如墨。
“或者有一天,当你想要抽身离开,我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也说不定。或者有一天,我会无法自控地伤害到你,把你牢牢绑在身边,就像寄生在我躯壳里的灵魂一样。”
工藤新一清浅地笑了,像三月的清风,和暖温煦。
这个人像刺猬一样,明明怕得要命,还偏要恶狠狠地展示着自己身上的尖刺,张牙舞爪又小心翼翼。
“不会的。”他轻轻摇头,眉宇间温柔更盛,“你不会伤害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他覆上环在自己脖颈的手,“不过,如果一定要这样,你才会觉得安心,那也没有关系。”
他的声音和缓而坚定,眼底隐匿着平静到癫狂的笑意。像自我献祭的天使,又如诱人堕落的恶魔。
“快斗,你曾经告诉我,我可以任意地试探你,而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他的手指轻轻用力,将环在脖颈上的手掌紧紧贴在自己脆弱的动脉上,气管的流通微微受阻,窒息感霎时传遍神经。
“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可以任意地对待我,用一切你觉得过分的方式,掌控我,圈禁我,占有我,我可以给你这样的权力。”
他一步步走向为自己打造的囚笼,亲手释放出欲望的野兽。他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放上爱情的赌桌,企图驯化他偏执的情人。
“如果这样,你才会感到安全,如果这样,你才能确认我的心意。那就这样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