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李琯嗅了嗅,蹙眉疑惑,“什么怪味?”
蔺怀生有意把受伤的手臂藏在后头,轻声道:“我昨晚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若像表哥说的,我得找个机会谢谢师岫师父。而且,我也有事想请他帮忙。”
李琯拍掌:“那好,我替表妹做主约他,不过是什么事?兴许我也能帮上一些。”
蔺怀生说道:“我私心里想大师能也替我姐姐念一次佛经,让她能够好好安息。”
说完,蔺怀生便以梳洗装扮为由,先请李琯移步。
李琯出来后,笑脸即收。
他后悔了,他昨晚不该走,留表妹和师岫两人。他们昨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李琯翻来覆去地想蔺怀生苍白疲倦的脸色,想那明显换过的褥子和微弱的血腥味,他很难不往某个方向上靠。
屋子里有轻微的声响,扰得李琯烦躁得很。
李琯阴鸷地想,倘若是真的,他立刻就去要师岫的狗命。
却在这时,李琯听到蔺怀生的声音,呢喃,喘息,隐忍,还有笑声。
李琯神色陡变,他破开屋门,乍见屋内情景时他不可置信。
叫李琯听见了那么多声音的蔺怀生却是面无生气的。他握着匕,眼中只有那把小刀,刀刃滴血成线,他把袖子挽高,包扎好的伤口被扯开,整条手臂伤痕交错。
只一瞬,李琯就夺了蔺怀生的刀子,他劈头盖脸地怒喝。
“你干什么!”
蔺怀生任由李琯怒骂,他乖顺地靠在李琯的手臂间,听完了,缓了片刻,怯懦中有麻木之色。
“我想试试会不会疼。”
是试试你的武功到底怎么样呀,便宜表哥。
第45章出嫁(24)
在李琯看来,蔺怀生的谎话过于拙劣。
正常人谁会试这个,并且还偷偷躲着人。
李琯逼视着,褪去嬉笑玩赖,他很有威压,一双眼又那么黑沉,叫人心里看得怵。
“生生,你知不知道有的事情不能做。”
蔺怀生被李琯训,露出犯错后的胆怯与迷茫,可却也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只是下意识用乖巧的笑讨好。李琯看他这模样,心里烦躁起火,可当着面,到底留了几分周转余地,不至于把人说得那般难堪。
宫人是附属,随李琯走又随李琯来,乌泱泱地进出。有端清水的、有拿纱布和伤药的、有跑去请太医的……他们都是声音,他们全都无用。怒火在李琯内心一点点积攒,他耐着性子,在蔺怀生面前勉强还装一点和善,可随即李琯现蔺怀生并没有听他在说。
竟还走神。
李琯又气又无奈,他顺着蔺怀生的目光看去,却见蔺怀生直勾勾地看着那把被他强硬夺走的刀子,双眼不自觉流露满渴望。他竟仍不死心。
李琯勃然大怒,他从未这么生气过,当着众人面,手中刀子往后一甩,深深地扎进宫殿门边的立柱。宫人惊叫瘫软,被李琯的举动吓坏了。李琯回头之后,宫婢们又颤颤巍巍地把声音收进喉咙。
李琯环视满地趴跪的众人,说道。
“以后谁再没仔细收拾,但凡一点带刃的东西被我看到,就等同这柱子的下场。”
语毕,李琯转向蔺怀生。在众人的胆颤中,唯独蔺怀生游离在外,刀被扔了,他明白自己不能再看,就垂下双眼藏起恋恋不舍,静静地窝在李琯臂弯之间。李琯面无表情,捏了捏蔺怀生的鼻子,力道有些重,关切之情中蕴含警告。
蔺怀生知道,李琯不仅在恐吓那些宫人,也在警告自己。
可这才刚开始呢。蔺怀生从来没有被威胁吓退过。
……
因蔺怀生这边突起意外,原本说要去见师岫一事也暂缓。分给蔺怀生的宫人更多了,都得了李琯的吩咐,个个悬着心更仔细照顾。
照理来说早上这事应闹大开了,但云贵妃那边却全然不知,只听说昨夜李琯为蔺怀生过生辰时弄出那些花样阵仗,便连忙遣人补来礼物。贵妃的身边人机灵,特意当着蔺怀生的面把箱子打开,里面满是金簪银钏,云贵妃怕不是将自己一大半的珠宝都填到了这箱子里送给蔺怀生。本来还想请蔺怀生过去坐坐,却得知蔺怀生“病了”后,据说还把李琯这不仔细的家伙臭骂一顿,非要他好好地赔罪。
李琯在母亲云贵妃那任打任骂,当天下午就又来了,一副要在蔺怀生床前侍疾的架势。他与上午那会截然不同,又变回平日的表哥。李琯毫不讲究,直接坐在脚踏上。他给蔺怀生涂很厚的药膏,小心翼翼捧着伤处,好像盯得时辰够久,它们就会自己恢复。
“表妹,身体肤受之父母,你怎么忽然有了这样的念头。”
“好疼的啊……”
李琯趴在床边,他好像看不够蔺怀生,还能始终看下去,但他的话翻来覆去只有这些,他缠着蔺怀生问,伴随着有意唉声叹气,把人问得烦了、没办法了,还抵不过他刨根问底。
蔺怀生虚弱地笑了笑:“我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我知道错了。”
除此之外,他缄口不言,让人知道他其实根本没想。李琯的笑容收敛。可他不是大夫,病根无从得知无从药除,他看着横纵交错的伤痕,心里是不明不白的火气,但面上也只能挖出更多的药膏,完全浪费地抹在蔺怀生的手臂。他无意或蓄意,白淋淋的手指摁过一条条伤痕,泄他满心郁气,直到听到蔺怀生轻声的嘶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