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你的电文写得好啊!”张主任高声道:“痛快,痛快!要不是今日有公务,我昨晚都应该约人喝一点酒。林先生,我们文史办公室竭诚为你们一线工作人员服务,坚决拥护组织的决定。我本人的祖籍就是南京的嘛!”
林貌目瞪口呆,蒙逼之至,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复这样的热情。不过也不用他回复什么,室内的人立刻鼓着掌聚了过来,争先恐后的与他们三人握手,应接不暇,根本没有转动脑子的空闲。等到林貌糊里糊涂的转过一轮,右手已经被握得发热汗湿,通红一片了。
李先生将他引到长桌另一边的座位,这才低声开口:
“我把电文转给几位同事了,他们的反应可能大了点……不过这对会议很有好处,你小心应付就可以了。”
林貌坐上靠椅,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只是“反应大了一点”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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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李先生所说,会议是在一片祥和而喜悦的气氛中召开的。在谈开始的几件小事时,皇帝试探着提出了一点要求;而无论是增大援助力度、降低贷款利息,还是加快运输速度,扩大留学生规模,几位组织代表都是慨然答应,绝无难色。甚至在谈判的间隙,还玩笑式的询问皇帝,是否还有别的需要?可以一并提出。
“九个办公室来了六个,已经够开工作会议的人数啦。”张主任笑道:“陛下有什么要求,我们现场就可以开会解决。也省得后面再忙。”
皇帝心情甚好,也还以微笑:“所获既丰,怎敢得陇望蜀?只是多谢诸位的深情厚谊了。”
“一点举手之劳而已,怎么当得起一个‘谢’字?”张主任道:“倒是我们能稍解心中块垒,要多谢陛下才是。毕竟,‘意难平’三个字,还是很沉重的啊……”
她微微叹息,回头看了林貌一眼,却又展颜微笑,一扫阴霾。
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国家也是一样。纵使一百年后天翻地覆,纵使工业强盛国力发达再非往昔,到底还是,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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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过一轮,气氛非常之好。李先生示意工作人员倒茶,而后又送上来一份新的文件。坐在两侧的代表只瞥了一眼标题,眉毛便稍稍抬了起来。
显然,在漫长的铺垫之后,戏肉终于来了。
这份文件也很简单。考虑到现代世界有接触神秘侧的需求,需要借鉴大唐世界的应对经验。而大唐现在清剿邪祟、流放鬼神的“经验”,无疑便是借鉴中的重点。
诸位代表数日前就已经收到过报告,但现在仍然要当面确认数字。李先生翻一翻文件,很客气的问道:
“我看到陛下签发的旨意里,仅仅关中一地,被清剿、处决的淫祀便达数千,至于预定要流放新罗、东瀛的,更有上万之多,请问这个数字是否属实?”
皇帝稍稍回忆,点一点头:“差不多吧。”
坐在李先生右侧的徐局长扶了扶眼镜:“如果以此计算,则关中一道,要经办的案子便成千上万,设若扩张至整个天下,要清理的鬼神又有多少呢?”
皇帝道:“天下十二道,大约不过十余万吧,朕的预想,是花个七八年水磨工夫,慢慢的也能做成了它。”
长桌边一时寂静,无人应答,直到坐在左后方的张主任轻声开口:
“恕我冒昧,陛下的这个估计,可能是稍微乐观了一点。关中毗邻帝都,淫祀、祭神的风气,还不算太甚,偏远如浙、闽、粤一带,才是重点,鬼神数量也要大大超越关中。不能简单的用已有经验套用。”
她顿了一顿,低头翻阅资料:
“……以我们查阅的部分典籍来看,天下需要清理的邪祟,少说在五六十万以上。”
会议室又安静了下来,皇帝不觉回头与皇后对视,神色隐约惊讶。显然,这个数量级大大超出了他决策前的考虑,并将给整个清理行动带来不可预测的变故——超出几万还好,而今数量级猛然翻了五六倍,那大多数的预备都要被严重透支了。
某种意义上,这大概也算执政能力天差地别的差异。组织文史小组靠着查资料与一线专家的报告能大致推断出来的事情,贞观初年刚刚建立的大唐国家机器却很难厘清。无论皇帝如何聪颖英明,仅仅依赖着旧有体系下那一丁点少得可怜的地方官吏做统计,结论都很难有意义。
眼见至尊愕然不语,李先生又道:
“敢问陛下一句,这样繁多复杂的邪祟,又是怎样一一料理的呢?仅仅关中这上万的案例,便不是一件轻松的工程吧?”
李二陛下微微一默,而后叹了口气:“朕特命大理寺与刑部督办,又派了御史定期巡查,将地方致仕的官吏也请了不少回来,会同审理……”
说着说着,他的口气也低了下来。显然,这些措施听起来绝无疏漏,但最多也只能瞒一瞒不懂诀窍的门外汉而已;不要说在座娴熟公务的诸位高手,就连大手子听了几句,都觉得有点不太对头: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退休官吏,听起来倒是五湖四海,彼此监督,严丝合缝得紧。但问题是,你就是把满朝的官吏加在一起,能料理清楚这关中大几万的邪祟淫祀案么?
别人不知道审案子多么费功夫,在座的还能不知道么?别说各个证据确凿,就是一律走简易程序,这大几万的案子也要拖上个一两年。
所以,陛下迂回许久,还是不得不吐出要害了:
“……此外,还命退下去的诸有功士卒,烽帅、伍长等,都可以检举揭发,协同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