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围着炉子扯了会儿闲篇,苏望好奇地打听了一堆陈年旧事。
牛东生是土生土长的驼山人,据说他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为了躲避战乱避到这山里。
那时候,山里的日子比外面过得好,逐渐扎根繁衍了五六代人,村子一度达到了百余户人家。
到了和平年代,山里人日子清苦,比不得外面繁荣,有外迁的,有没落的,现今只剩下五六十户。
不知从哪年起,附近十里八村开始流传一句话:“山高路险穿蓑衣,有女不嫁驼山西”。
于是牛家堡的年轻人,找对象都难了。
横穿驼山林场的盘山公路,将将修到村口三百米的地方拐了,以至于现在出村的路还是一条炉渣砂石铺垫的土路。
“唉,其实也不怨林场,听说村里老一辈和林场闹过冲突,结了个死疙瘩仇,到现在还没扯落清楚。”牛东生叹了口气,讲起了自己的尴尬事。
牛家堡的山民“靠山吃山”一百多年了,上世纪6o年代初,国家成立国有林场后,这片山脉划成了国有林地。
林场有规章制度,给村民留出了农田和果园,就不允许村民进山打猎、放牧牛羊,更不准乱砍乱伐。
山里人穷,光靠几亩薄田娶不上媳妇,许多人就打起了林场的主意,闹出了不少矛盾。
他作为牛家堡的人,和左邻右舍都沾亲带故,自从端了林场的饭碗,就不得不对付村里那些不守规矩的人,结下了不少梁子。
一想起这些烦心事,他就没了精神,低头闷声喝茶。
苏望识趣地回里屋看书,牛东生一壶茶喝到没了滋味,已然是中午时分。
这午饭就尴尬了,牛东生看苏望没有张罗午饭的意思,便自己动手去地里砍了颗大白菜,按在菜板上一刀劈两半……
听着菜刀咔嚓咔嚓地划过白菜帮,苏望脸又红了。
他家庭条件虽然一般,可也是娇生惯养二十多年,饭来张口习惯了,饭碗都没洗过几回。
让他去学习炒菜也不是不行,可骨子里非要有仪式感。
那得是窗明几净的整体厨房,他系好围裙操起锅铲,再找个佳人相伴才愿意动手。
现在这简陋环境、这黑乎乎油腻腻的家伙什,让他自己做,那是半点兴趣和把握都没有!
可让他跟着牛东生打下手,他又有点张不开嘴,毕竟他还端着法学院高材生的架子呢。
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好找个由头躲到二楼去,一方面能安心看会书,另一方面也可以掩盖偷奸耍滑的行为。
白天还好,苏望像模像样地守在二楼,牛东生不会起疑心。
夜班就惨了,二楼四面玻璃,挡风不挡寒,人在里面坐不住,只能回一楼去。
他不得不每小时出来一次,体会到这个岗位的辛苦。
坐在火炉前犯困,他又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一个通宵就这么折腾过去了。
天快亮的时候,漫天飘起了雪花。
牛东生把一棵大白菜变着法地炒了三天,总算盼到了老耿回山的日子。
一大早,苏望就爬到二楼观望。
他和牛东生相处,彼此之间似乎总有那么点距离,客客气气又相互顾虑,坐在那里就得没话找话地化解尴尬。
总不如老耿,俩人在一个屋里,你玩你的手机,我干我的杂活,一天说不了几句话,可心里很舒服。
今天很反常,老耿上山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空着手,满头的雪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苏望看到雪地湿滑,立刻跑下楼去迎他,嘴里还喊牛东生出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