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皇族之力培养出来的太子,不应该毁在爱恨里。
她在那时就曾这样想道。
…
随行的御医只有几位,饶是太子都带来了,受伤的百姓太多,人手仍是不够。
沈骊珠便融入帮忙。
宫里的御医原本心里就瞧不上这出身乡野的大夫,特别骊珠还是女子,心想怕是学得医术,也只有几分粗浅的本事吧。
没想到骊珠清理创口,包扎的手法,甚至是带来的药箱里自已制作的金创药粉和止血散,都效果惊人。
何况,她女子之身,看似柔弱万分,却见到血肉模糊的场面也能一声不吭。
甚至,一个被乱石砸到背部的人,嚷嚷着喊头疼,也是她第一个发现或许是伤到颅内,立刻施针急救。
虽然那人最终还是七窍出血,急急去了,但凭此事,倒也是能看出来这女子有几分本事。
渐渐的,御医们都对沈骊珠有所改观,从一开始的不屑,到都唤她一声:“小沈大夫。”
不是“沈姑娘”,也不是“沈小姐”。
而是“沈大夫”。
得到宫里御医的尊重和肯定,本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是小李村伤亡惨重,沈骊珠却是一点笑颜也难展。
这个离她居住的药庐所在的小杏村,只有一村之隔的小李村,就这么被一场山崩摧毁了个彻底。
有些人侥幸存活下来,却有更多的长眠地底。
天色欲晚,夹杂着风雨,四周青黛色的群山渐渐颜色变暗,墨黑而浓烈,最后会慢慢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远处,有惊雷声传来,好像天地倒灌的崩裂之势。
所有人的衣裳都已尽湿。
“殿下,走吧。”
“已经快要入夜了,这样的天气便是连火把都不易燃,若是再发生一次山崩,只会更危险……”
太子点头,所有人撤出小李村,抬着被搜救出来的百姓一起离开。
沈骊珠唇色苍白,浑身发寒,甚至微微颤抖。
少臣捧着大氅出现在沈骊珠身边,这次却是叫的原先的称呼,“阿姮姑娘,殿下赠衣,请您披上。”
那氅衣通体墨色,颜色鎏金,在这样昏暗的天色里都色泽不减,一看就是极为华贵珍稀之物。
恐怕只有宫里才有。
应是太子之物。
现在却被殿下的暗卫捧着,恭敬地送到小沈大夫面前……
御医们眼神交错,各起波澜。
难道咱们这位殿下终于要有太子妃了?
沈骊珠紧抿唇瓣,压住喉间的痒意,在登上她自已那辆青蓬马车前,摇头拒道,“替我多谢殿下美意,诸位御医今日救人同样辛苦,不必因我是女子就特殊以待。”
原本还怀疑太子是不是看上人家小沈大夫的御医们,顿时恍然大悟。
竟是这样。
殿下原来是见她一女子救人辛苦,才特意赐衣,以示嘉奖。
同时,见骊珠拒绝,还想着他们也同样辛苦,对沈骊珠的敬佩更上一层楼。
试问天下间有几个女子能这般毫不犹豫拒绝太子赏赐的?
少臣嘴唇张了张,他本想说殿下不是因为……,但又实在笨嘴拙舌,不知该怎么说起。
却见骊珠已经朝他礼貌而冷淡地一点头,就登上了马车。
其实,沈骊珠如何能够不知,太子赠衣予她,并不是她故意所说的那个意思。
只是,她那般的怨恨着他,便一分的好意也不想接受。
…
少臣回到太子面前复命。
李延玺连看也没看那墨黑如羽的华贵大氅一眼,眼前浮现起的是她被风雨侵袭,湿透了的裙裳和鞋袜,还有那微微颤瑟的纤细身体,闭了下眼,低声得像是在自言自语,“阿姮,你就一定要这么倔吗……”
这个问题,少臣知道殿下并不是在问自已,他默不作声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