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有些不安,她抠了抠手心,问道。
空慎一手轻拢了面前的结印,随即隔开了穆云澜与那黑蟒精的打斗声,淡然道:“并未,这般晚了,找我可是有事?”
空慎一边说着,一边将印如扔落叶一般挥向逃窜不停的小妖们,如同市集上套小玩意儿一般百发百中。
小妖们挣扎着,金印一碰便魂飞魄散了个干净。
那黑蟒之前便受了空慎一掌,早已是强弩之末。
穆云澜一个大结印了结那黑蟒精,硕大的黑色蛇身从半空垂落,压塌了方圆百里的树木。
“哼,小样,跟爷斗,你再修炼个千百来年罢。”
穆云澜满意的轻拍着手掌落地,刚准备找空慎自夸一下,却愣了愣,只见空慎斜背立月而站,清冷月光倾泄于那素白僧袍之上,更显孤高无谷欠,难以靠近。
然而让穆云澜惊讶的并非如此,而是他走近时空慎脸庞上浮现的罕见的温和。
是的,温和。作为出家之人,或许是常态,可穆云澜从第一次见到空慎,就觉得他不是一个懂得情意之人。
可是如今……他却确确实实看到了。
低垂的眼眸,睫毛映落在眼睑上,形成一团阴影,微微放松的下颚带着一丝亲昵。
“嗯,莫怕,明日我教你,早些睡吧。”
温和的话语带着空慎特有的清冷,更令人迷恋和安心。
空慎捏了佛指,断了话,看着一旁满面好奇的穆云澜,未置一言,转而朝那已断气的黑蟒精的尸体而去。
“哎?你走什么,我可还未曾问呢?走这般快,莫不是心虚?方才是在和小天仙娘子说话?”
空慎懒得理扯他,只将黑蟒收入袖中,转而离开。
穆云澜狠狠地摸了一下脸,“我就不信了跟着你,还找不到小天仙娘子了。”
说完,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而秦卿听了空慎的话后,内心的石头倏然不见了一般,松快许多,她摸了摸腕上珠串,低语道:“小火苗,莫怕。”
彝南族
夜将昼,风声骤起,伴着树叶的沙沙声,窗外的广玉兰枝时不时的敲打着窗棂。
昏黄油灯下,秦卿正提针细细的缝着手中的持袋。
绣完那朵清雅细蕊,秦卿伸了伸手,站起身,推开了耳窗,随起的风带着幽凉解了一室闷热。
京师越发热了起来,再有半月怕是要减衣着纱了。
秦卿看着那半轮被乌云强势裹挟入怀的皎月,脑海里映出的却是那双如月清冷的眼眸。
鸢妈妈的死也让她多少有些心悸,虽说她在楼子里待的时日不算太长,却也多少有点子情意的。
如今鸢妈妈一死,倒台的事儿便砸了下来,徐胜的话她也明白,这楼子算得上不错,虽不至于让那些达官贵人哄抢,但是也颇为聚财,若是那些人想拿着做个壳子掩人耳目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可是……那这一楼子的人便也没了个盼头,那些人的手段秦卿再了解不过,如同那个人一般是不会置管他人死活的,鸢妈妈在时,虽对楼子里的人苛刻了些,却不至于逼至绝路。
“娘子,风大了,时辰尚早,接着睡下吧。”
小芩不放心的起身,看到了屋子里的灯光,推门寻了过来,瞧见秦卿站在风口,说道,一边取了厚绒披给秦卿披着。
“小芩,你喜欢这里吗?”
秦卿淡淡开口,微风吹得她额间细碎发丝贴在嘴角处,如同窗角的那朵广玉兰,纯洁冷雅,美得温入人心。
小芩一边整理着外披上的绒毛帽子,一边道:“不喜欢”,接着顿了顿继续道:“可到了真倒了的时候,又有一丝的舍不得。”
小芩说完,自己却又笑了笑,“说起来也好笑,转眼间就在这楼子里好几年了,记得初来之时,见天儿的哭,水都不敢喝一口,唯恐被下药了醒来在大床上,后来看多了,也就慢慢的麻木了,幸得遇见娘子,才有如今的小芩。”
秦卿回眸看着小芩温和一笑,将小芩耳边的发抻至耳后,“用不着给我提帽子,这两年若是没有你,我也过不了这般舒由的日子,哪回不是你照顾我呢?切莫妄自菲薄了,我的小芩啊,可是最好的姑娘。”
“娘子切莫夸我了,再夸我,小芩的尾巴可真要翘天上去了。”
小芩笑着弯了弯腰,指了指自己身后不存在的尾巴,惹得秦卿笑不停。
主仆二人笑闹着,月将东下,乌云被吹散开,天空垂下一片明亮,微风吹动着烛光摇曳。
…………
“主上,如今西南王蠢蠢欲动,察素齐尔部也因为那蠢笨王子一事儿对朝堂失了心,现下皇帝也昏聩了,正是我们出手之时。”
阴冷的内阁中,苦清的松香袅袅升起,男子负手而立于垂案前道。
“朝堂里的那几个臭虫呢?”
粗哑冰冷的声音从硕大屏风后传出,男子披着玄黑衣袍,腰带松垮而系,露出大片胸膛,肌肤苍白如雪,上面的指甲红痕便更是显眼。
案前男子转身,一身翠色竹纹衣袍,面容,清俊眉目成书,只是眼尾上挑带着丝丝的戾气。
“不足为惧,暗卫手头送上来的证据已然足够拿捏了。”
说罢,他抬眸扫了一眼男子胸膛上醒目的红痕,“她呢?我的冀王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给她用了这么几年,留个全尸吧。”
冀王低头看了一眼伤痕,随意合拢身上黑袍,淡然道,似乎压根不在意这女子是他曾放于心尖儿上的人,明明前几个时辰还温存在怀,这时便弃之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