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回到家,阿姨还在房间等着,听见声响后出来,“怎么这么晚?”
谢衍没说话,已经懒得理了,回房间连澡也疲于洗,脱下风衣甩在一旁的沙发上,整个人直直地倒在柔软的床上。
床边的枕头下放着卷起来的围巾,白色的,还带着很舒服熟悉的气息,谢衍一扭头就能够闻到。
谢衍面前那条洁白的围巾恍若也变成那张漂亮清冷的脸,正笑吟吟地对着他,一声不吭,谢衍簌然回过神,眼前的幻想也在清醒之下变成碎片消散。
他起身将那条围巾拿起,随手扔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眼不见为净。
其实自己也没有太多伤心,他闭上眼的时候这么对自己说,别人说的没错,温然不过就是一条狗,宠物狗他养了几年也可以随手扔掉,人也没什么不同的。
昼夜绵长,黑寂的夜里只剩下不均匀的呼吸声。
梦里错综复杂,谢衍意外地梦到自己高中的那天,那时自己因为跟简一言谈恋爱,被谢鹤年下重手揍进医院。
出院后便得知简一言被谢鹤年逼着出国,第一次算是与他激烈反抗的斗争以失败告终,这种只能咬着牙齿将败北往肚子里咽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也理所应当地将这种宣泄的情绪全都发泄在温然身上。
似乎在他的脸上看见和自己一样存在的痛楚,谢衍身上的负担就消弭一小半。
“为什么走的不是你呢?”谢衍看见年仅十八五官青涩且冷漠的自己问。
温然的躯干因为他的话僵冻住,琉璃般的瞳孔颤了颤,眼睛里流露出的难过、痛苦被成年的谢衍观看得一清二楚。
他自己仿佛也被温然传染,将这种负面情绪感同身受起来。
以至于后来温然真的走了,谢衍当时刚参加完奥数比赛,连着回家几天没有见到那道怯懦的身影,他状若无意地向阿姨提起,阿姨先是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说道:“他早就走了,你现在可以回家安心住了吧。”
谢衍手里的水杯应声掉落在地,温水溅了他半边裤管,他甚至没能藏住自己惊讶之下急切的情绪。
“走了?”
“是啊。”阿姨小声责怪他粗心,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清洁干净后说:“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谢衍陡然变得沉默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从那时,他就知道,一个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同样也可以悄无声息的消失。
这种突如其来的不辞而别让他没来由地产生长达几年的愤怒,憎恶。以至于后来,他投资了温然编剧的电影,再次见面时,他对温然也是出于想象之中的恶劣,似乎总想着用不同的法子去报复他。
他痛苦了,自己就开心。
温然病态发白的样子再次呈现在眼前,没有半分呼吸,只是安静的闭着眼。
谢衍猛地猝醒,后背溢出湿冷的汗,将他的脖颈也一并淋湿,黏腻的感觉让他如同深陷泥潭。
他大口喘着气,手肘杵在床上,眼睛红得快要淌出鲜艳的血,嘴里溢出宛若从胸腔闷出的桀桀声响,跟破旧却还在运转的风箱一样,谢衍用手死命地攥着胸口,仿佛这样才能遏制住那股源源不断传来的钝痛。
上一次这样,还是十年前见到浴缸那一幕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
啾咪!
阮原得知消息的一周内情绪仍旧沉在低谷,上班神态恹恹的格外明显,如果是往常这个时候,老板估计已经很不耐烦地手指敲着桌面,示意他工作认真一点。
他先是将项目报表单大致说完,停顿一下,低垂起脑袋悄悄朝谢衍偷看一眼。
谢衍正在批改前几天累积的文件,手指拿着的钢笔不停歇地在签名栏上写字,许久没听见声音后,指尖的钢笔一转笔头在实木桌面上清脆点过几下,头也不抬冷漠道:“继续。”
对于谢衍而言,仿佛就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阮原准备好安慰的话也没法说出口,好像一切只是他想多了。
他开始汇报日程,将那股替温然产生的不甘紧紧压在心底,毕竟他现在还是个社畜,对于老板只能听顺服从。
周六,谢衍罕见地没有在公司加班,就连那些待处理的文件也没囤积在书房,只是很安静地坐在庭院休憩,手边上是佣人刚端上来的英国红茶,还在氤氲泛着白气。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响了一圈,谢衍睁开阖上的眼睛,瞳仁清明并无半点困意。
“谢先生您好。”稳重上了年纪的男声传来,“您的物件在此存放超过十日,由于时间问题,我特地前来确认,是继续存放,还是转交给——“
“继续。”
馆长听到肯定的回答后,继续说道:“物品存放超过十日后,单天价格为三百元,与您确认完毕后,我们会按照往日的条件为您进行最优质的处理。”
谈话间的字眼始终提及的是“物品”,语调谨慎,看来先前使用的词语极端地冒犯到他,殡仪馆的馆长擦了下额头似有若无的汗,最后礼貌地结束通话。
谢衍端起已经冷掉的红茶,苦涩的前调在舌尖泛滥,他皱起眉头搁在一旁。
佣人上前在他耳边说道,“有客人来了。”
谢衍下巴搁在手背上,模样别样懒惫,灰暗的眼睛宛若一滩死水,毫无半点波澜,“让他进来。”
几分钟后,简一言在佣人的指引下来到湖边,他脸颊仍旧消瘦,薄薄的,但是看起来却比住院之前要有血色很多。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江予,嘴唇紧紧抿着,一副严肃到极致的冷然,眼底也是泛着乌青的肿,显然好几天没睡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