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闻母突然提起一件事,抬起头朝着温然的方向说:“夏夏,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温然咀嚼的动作被打断,饭桌上“食不言”的规矩被打破,闻父听到后插嘴问:“怎么突然问这样的话?”
闻母解释:“他们班辅导员跟我联系了,问问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
温然顿觉如芒在背,白皙的脖颈上淡青色的青筋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隐约起伏,周遭空气死寂,温然能听到自己竭力维持冷静的呼吸声。
拉长又缩短。
他脑海里不停演算着辅导员是怎么联系闻母的画面,是礼貌地询问他最近是不是状况不太对,不然为什么连常规布置的作业都很难完成,还是因为先前伤到手腕所以留下后遗症?
好几种想法猛地一同涌上心头,后背犹如烈焰在滚烫灼烧,脑门更是隐约有快要渗出凉汗的趋势,浅茸的睫毛一眨不眨的恍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摧倒。
他该怎么回答?
一个谎言就该有上百种谎话来瞒。
冷汗顺着发尾流至净白的脖颈,最后又冰凉地淌过后背的肩胛骨,他缓缓开口:“我···”
“灵感缺乏也是常有的事,可能先前出事后还没适应过来。”闻熄解释说道,抬眸看温然的一瞬间给予他一个安慰温和的笑。
温然一怔,在他的印象中闻熄总是懒散桀骜的性子,以至于被他温煦柔和的眼神所关怀着,心尖口仿佛被密密匝匝地灌进温热的泉水,让他不适的紧张感稍减。
“我关心的当然不是这个,是手腕的问题。”闻母眉眼温柔,“如果还会疼的话,得再请医生好好检查。”
原来是因为这个。
温然垂下了眼眸,那股莫名让他觉得隐约嫉妒的情绪又再次将他还在跳动的心脏勒得发紧,等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脸色更加不太好看。
“怎么了?脸色这么发白?”
“没事。”温然张口道,心也很快静下来。
闻母木筷挑向面前的海鲜,正当她准备给温然夹菜的时候,闻熄皱眉说:“他多大人了,不会自己夹?”
说话间将闻母的筷子给拦下,闻母笑着骂了他一句,可温然却感激不尽,因为他实在是不爱吃带有腥气的各种河鲜海鲜。
一顿饭结束后温然回到房间,他点开聊天软件给网友z发消息。
【sur】:你还记得我之前发过的帖子吗?
他现在憋的发慌,甚至是觉得自己在变坏,温然没有好的家庭,父亲更是没有印象,听说是很早就死掉了,就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可闻夏的家庭太好了,父母恩爱和睦,兄友弟恭,他居然在自知不觉中产生贪恋。
可是这样,不就是小偷吗?
温然被对自我产生的厌弃折磨得头痛欲裂,明明是漂亮清澈的眼睛却一片迷茫混沌,终究承受不住一般将所有的事情以旁人的角度全部讲了出来。
【zx□□】:这个故事很真实。
【zx□□】:如果换作是我的话,可能也会陷入跟他相同的困境。
温然认真地和他交流,最后嫩白的指尖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我想了想,不是我的东西,即便硬塞到我手里,也不能拿。
他刚准备发出去,网友z发来一句:随其自然。
温然仔细揣摩这句话,将要发出去的那段话快速地删除掉了。
【zx□□】:你刚刚说你晚饭没吃多少?给你点外卖吗?
【sur】:不用,我胃口很小。
正要将手机黑屏时,手指无意间点到网友z的个人主页,温然本就是随便瞥一眼,可看清楚后很快愣住询问他:z先生也是京市的吗?好巧。
那边很快回复:不是,只不过先前在这边出差,地址可能忘记更改。
温然并没有觉得失落,只是告诉z如果下次再有机会前来京市,请允许他当导游免费带领参观。
那边发来一条不过两秒的语音。
温然点开,一道很低又沉的声线传开:好。
网友z的声音似乎故意压得很低,以至于通过听筒这一介质播放时更是与原声产生微妙的不同,温然根本没有听出来,反而同样发了一条语音过去,赞赏道:“你的声音很好听。”
那边笑了一下,回道:“你的也是。”
—
傅尧气势汹汹冲进谢衍的办公室时,阮原在后面拼命阻拦都拦不住,手足无措,一脸头大地缀在他尾后,“小傅总,您先让我通知一下老板!”
“等等,您至少先让我敲个门!!”阮原臊眉耷眼,可怜巴巴地快要哭了。
傅尧置若未闻,声音寒蝉:“滚开。”
两个字简直将阮原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颤颤巍巍蜷缩在傅尧身后,“老、老板,我拦不住。”
谢衍摆手示意阮原出去,彻底地解放了阮原略微脆弱受伤的心灵,他忙不迭地赶紧往外挪,生怕老板让自己再给傅尧端茶送水。
就小傅总现在这副德行,阮原都能保证,只要他敢端水上来,傅尧准能一杯水扣在他脑袋上。
阮原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什么事?”谢衍取下眼镜抬头看他,目光冷静平淡。
“哥,上次在医院里,你和闻夏干什么了?”傅尧恶声恶气地逼问。
“在医院碰巧遇见,怎么?”谢衍手指在实木桌面上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没事的话就走,我最近心情不大好,不能保证事事都顺着你。”
“我想问的是,你们在医院有必要那样靠着吗!”傅尧显得并不冷静,只觉得自己承受了莫名的侮辱,那股煞气涌现的气势仿佛要将谢衍的办公室给掀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