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揉了揉眼睛,刚刚往外踏出一小步,谈话的内容就从源头处慢慢若隐若现。
闻母穿着得体的水蓝色长裙,神态落落寡合,身子陷进沙发中央,从温然的角度只能瞅见她的侧脸,长发凌乱地搭在胸前,眼睑处是肿着的,还带着水蜜桃的红。
“可是夏夏,夏夏怎么办呢?”
温然眉尖挤在一起,被闻母这突兀的一句话整得万分迷茫。
他,他是怎么了吗?
温然脸颊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肌肤被冻得下意识一战栗,心中的疑团越扯越大,就在自己还没能解惑时,闻母下一秒就哭了出来,一开始是呜咽无声,逐渐朝嚎啕大哭的趋势蔓延,“你要我怎么接受?闻夏死了,闻熄说闻夏早就死了,你叫我怎么接受?”
蹙起的眉头倏地松开,那是一种如卸重负的解脱感,随之而来的是真相大白后躲藏在躯壳之下的羞耻。
被人用铁刃撬开并不坚韧的贝壳,全身□□柔韧的软肉被炽光灼得发热,他手抖了一下,无地自容,他现在和谢衍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同样是欺骗者,做了一模一样的事。
温然悄无声息回到卧室时,经过穿衣镜时,从光洁透亮的镜面发现自己脸色难看犹如菜色,惨白得比白色墙壁还要甚上三分,宛若涂抹了女孩子用的粉。
闻熄?
闻熄是怎么知道的呢?
也是,他那么了解自己的弟弟,一定在细节上敏感地察觉到明显迥异的区别。
温然慢慢地回想起往日和闻熄相处时的场景,时间拖回最近见面的那次,怪不得后来的餐桌上再也没有海鲜,甚至是后来连闻母都没再做了,可这是闻夏最爱吃的东西。
双腿宛若灌了铅水一般走不动路,即刻软倒在地,他嘴唇在害怕地嗫嚅,空调的冷风呜呜地朝着他的方向吹。
温然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他觉得自己脸颊有凉且滑的液体滑下来,略微一抬头,目光迷茫地朝镜面望去。
发现自己在哭。
—
客厅里。
那边还在陆陆续续说着话,声音很小,低若蚊蝇,基本上很难听见。
“可能当时就没能活下来,都是命。”沉重的声调从他口里发出来,闻父轻声安慰她,给她抹掉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你看这个小孩,不也挺乖,以后咋们就好好对他。”
“千万别说出口,我怕他知道后作出什么傻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
啾咪
傅尧来到谢衍名下一所欧风私人豪宅时,他正坐在轮椅上,被佣人推至喷泉池附近喂鱼。
他动作瞧着倒是闲情逸致,只不过手指捻着的鱼食没个分寸,投入水中,不知分寸的鱼争先恐后地抢夺鱼饵,不到一会儿就纷纷露出乳色的白肚半死不活地漂浮在水面上。
熟知他心情的旁人大多了解他现在情绪不佳,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上前平白惹他霉头。
傅尧最近一个月麻烦事不断,他不像谢衍,对于商圈科技敏感,从小就被谢鹤年逼着去灌输各种金融知识,为人处世。他爸相对而言更加宽松,所以傅尧从小就浑,他爸眼睁睁见他快要长歪之后,硬生生地非要拿着一根直尺将他由内到外掰到正轨上来。
可他做事向来又带着点莽撞,说白了就是没脑子,要不是谢衍时常给他兜着,几个亿都不够花的。
不久前又被他爸赶过去处理子公司的纠纷,焦头烂额一个月,整宿睡不着觉,跟闻夏打电话也没人接,换号码后也没用,傅尧本来想偷偷回京市去找他,结果还没上飞机就被他爸的人拦下,又押回去按在办公桌上处理文件。
一来二去就耗费了一个月。
后来又从旁人的口中得知谢衍出车祸的消息,居然还将闻夏卷进来,傅尧当时听完谭明生的描述,后背惊怕地出了一身凉腻的冷汗。
还没回来就先跟谢衍通了电话,关心完他伤势后,就直接开门见山说了主题,“哥,你怎么会和夏夏在一起?”
谢衍反倒说起了另一件事,“当时那人是冲我来的,车牌信息被涂抹掉,估计是一辆废弃车辆,但是我这里有几个名单,你查一查。”
“至于你方才说的事情,等你什么时候查出结果再回来问我。”
傅尧强劲有力的手正提着来人的后脖领子,那人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白色袖口上洇开一大片食物的油渍,深黄色,约莫是刚沾上不久,如果细嗅还能闻到一股子发酸的菜味。
“哥,就是他,找到的时候他还正在一家小宾馆里吃着外卖呢。”傅尧手劲一松,周晔如被抛弃的垃圾一样丢在地上,他发乌的嘴唇被塞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布,呜呜咽咽的,“他还挺聪明,估计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找的不用身份证的小宾馆,也不坐动车、飞机,逃到临省的一个小镇上。”
他说着又伸出脚恶劣地在周晔的脸上碾了碾,傅尧向来对于这种践踏人格的事情莫名兴奋,谢衍没制止,傅尧裂开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哥,你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谢衍将手里的鱼饵交给一旁的佣人,佣人识趣地将东西拿下去后就没再出现,谢衍捻起一旁的湿巾擦拭手指,看也不看地上爬伏成狗的人,“先前收购公司时的遗留问题。”
他做事向来太绝,不合适的人更是早早在岗位上提出,不留丝毫情面,先前周晔野心太大,一度想进入到核心位置,如果真按他所设想的那样,迟早会留下隐患,谢衍也就没有收购这家公司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