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夏见着她抵起的两道眉,心知她估计是又开始头痛了,便伸手按在她头皮的穴位轻轻地揉着,几分钟后问:“这个力道可以吗?”
“可以啦,别按啦。”闻母弯起眼角,“本来没准备告诉你的,你哥这个嘴巴向来藏不住事,跟漏勺似的什么事都往外抖。”
“生病这样的不算小事。”闻夏回答。
闻母被他适宜的力道按得头皮发麻,舒服得感觉整个人都要睡着,迷离昏睡之际还不忘叮嘱,“年年过冬都这样,我都要习惯了。”
闻夏没再说话,因为闻母眼睛耷拉起来,呼吸也渐渐变得均匀,显然是陷入浅眠之中,她最近一段时间失眠得厉害,如今能睡着闻夏更是小心谨慎,动作都变得格外轻柔生怕将人吵醒。
不过这也算是老毛病,每年都会因为突发性头晕目眩进一趟医院,住院去做各种检查却又什么也查不出来,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花钱图个心安。
在医院待上一周左右后,症状稍微减轻缓解后闻母才出院,临走之际医生开了一大袋子药,西药中药混杂在一起,闻母见了生烦,闻夏只有天天按时准点盯着她吃药。
常言道:“距离产生美。”,先前闻夏不在家时天天挂念得紧,现在一天三餐准时被迫吃药,闻母偶尔体面的问上一句:“毕业设计忙完了吗?还需不需要再去呢?”
闻夏失笑,告诉闻母:“还没呢。”
闻母眉梢间都和着轻松洋溢的气息,她颇有为人父母的体贴和理解,“那你赶紧去忙,学校和毕业的事情重要。”
闻夏顺从地点头,继续说着:“过几天再去,反正还剩下最后一部分上色,很快就收尾了。等哥过两天出差回来后我再去忙,到时候我把每天吃药的剂量和什么时候去复查跟他交代一下。”
“所以您别想着可以少吃偷偷减少剂量。”闻夏强调道。
闻母:“·····”
最后顶着面前儿子给予的压力下,略微地闷声说:“知道了。”
闻夏在最后几天抽空出了一趟温静秋的墓地,那边一如既往有年迈发白的老爷爷守着。守墓人大多都是找的七老八十的老年人,胸无怕事,不信鬼神,将这种本职工作都做得很好,尽忠职守。
温静秋的墓比较靠里向阳,是日光容易晒到的地方,以至于周遭处都茂密地生了一团绿油盎然的杂草。
闻夏将祭祀用的纸钱烧干净后,打算找守墓的老爷爷询问有没有铁铲,干脆将这些野草全部除个干净,以免来年春风一吹又漫无生长。
老爷子听见有人问他,放下手中的昨日晚报,取下鼻梁上挂的那副老花眼镜,“铁铲?”
他脸颊耷起如死掉的树皮,眼睑两边都长着褐色的老年斑,黑黑点点的,反应略微迟钝,“应该是有的。”
老爷子极好说话,从工具箱里翻找半天,拿出铁钳各种其他的器物后,终于从最底下拿出一柄小铁铲,他慢吞吞地起身将东西递给闻夏时,随口问了一句:“是给哪个墓除草的呀?”
闻夏将名字说出来后,老头子的动作一愣,缓慢地开口道:“不久前我刚铲过,怎么会又长这么快?”
这会反倒是换闻夏怔住,他觑着眼神情端着不解问:“您刚铲过?”
据闻夏了解,这里的守墓人并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更何况谁会没事跟一个不相识的墓碑除草?
老头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羞赧地摸起了略显地中海的脑袋,“可能是我记错了,人上了年纪,记性总归是不好的,可能是上半年刚除过的,然后记成了这次。”
疑惑更是乱成一团。
他在众多纠缠的杂线中捋析出一条,“是有人拜托您这样的吗?”
老爷爷晃动一下筋骨,看了闻夏一眼,便说道:“是啊,这活又不累,不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干完,还能收钱,多好的事啊。”
闻夏费劲地咽了咽口水,将铁铲的手柄攥到发热,问出最后一句话:“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老人说道:“好几年了。”
他说完哼哼评价一句:“挺俊一小伙,出手倒是阔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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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一周了,他应该是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周泽面朝谢衍说道,“您不打算再换一个地方吗?毕竟这里——”他咬咬牙一口气说出来,“对您已毫无用处了。”
先前转到随洲后,谢衍的病况没有加深,有所减缓便是起了一定的益处。现在又回到最初的,没有一点用处的地方是时候该转移了,并且持续待在这里会导致谢衍的情绪呈负面增长。
“不用了。”
周泽瞪直眼睛,“什么?”
谢衍微笑,即便这张笑容在他脸上显得虚情假意,“不用再换地址了。”
他已经不想再频繁地换动地址了,不是他累了,是他不想再让温然那样累了。
他很乐意迎接这一次的宣判。
“哐。”是钝钝的敲门声。
周泽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摇了摇脑袋,可能是想躲避这种逼仄的氛围,丢下一句“我去开门”便溜走了。
平时基本没人会主动打搅他们,房东也是十分知趣,知道自己雇主喜清净,有事会提前用手机询问,周泽手放在门把上时还在腹诽来人是谁。
可在门拧开后的一刻,看清对面站着的是谁后,整个人如同死机一般卡住没有言语。
“让开。”闻夏清冷地开口说道。
周泽还没来得及诧异,自己的雇主听到声音后,眸色存着迷茫朝声源处望来,黑黢黢的瞳仁颤了颤,先是缩小成一个黑点随即又不断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