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颅里猛地被偶尔点燃的烟火炸成一团绚丽的火光。
周泽舔了舔嘴唇,懂事地出去了,将整个空间全部留给两人,并且格外体贴地将大门给阖上。
谢衍从未想过还能再见他一面,一时之间顿生局促,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撑着手杖的掌心开始颤抖。
闻夏隔着一段距离停下,脑袋稍微歪了一下,眉头轻微蹙着,可能是对于视网膜呈现出的谢衍疑惑、诧异,几个月未见,对方竟然消瘦到这种地步,领口敞开露出的锁骨嶙峋,仿佛看不到一点肉。
“我来这里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谢衍温柔且专注地道:“请讲。”
“温静秋,是你托人照顾的吗?”闻夏开门见山说道,目光直直盯着谢衍起身去倒水的身影,一眼不错地望着。
谢衍将倒好的热水放到他面前,无名指奇异地抖动一下,想了很久后才有来有回说:“嗯,是。”
如果不是面前的人提起,可能谢衍自己都忘记,自己曾经吩咐过这件事。
明明是最讨厌温静秋的人,却在看见温然顶着大冷天一根根地拔草后,把手冻得红里透白,随后脑袋十分不清醒地下达了那样的命令,谢衍觉得耻辱,所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闻夏将他伸来的水杯接过,不慌不忙地给出了第二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闻夏下齿快要将嘴唇咬破,艰难地吐出这一句话,“知道我是假装的。”
谢衍站直了身躯,显得异常峻拔颀长,他的表情很单薄倏然,仿佛七情六欲也被剥脱干净,好像又重新回到医院里的那一天,闻夏刚从床上轻轻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天地间恍如变得一片无色透明的灰白。
谢衍想去伸手摸一摸对面的青年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可手伸至半空中后,他又不敢地退缩,跟胆怯的鸟雀一般退回翅膀。
闻夏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
安静如此。
谢衍听见自己的声音苍白无调的回复:“一开始。”
是枯木到了尽头的声音。
“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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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衍低沉的声音忽远忽近地浮来,没有掺合一点杂质。
温然陡地努住下唇,他淡定清浅的眸子稍微涣散了些,如若细看能从瞳孔深处撞见零星难以隐藏的尴尬和欺辱。
就好像他自始自终都是赤裸着伫在谢衍跟前。
谢衍可能是瞧见他的脸色,神情和语调更是小心翼翼,嘴唇张了张,落落寡合地闭嘴,就连“对不起”这三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是不是觉得我一本正经装的样子,很可笑?”温然放下手里的水杯,搁在白瓷的桌面上撞出一声清响。
谢衍深邃的眉眼起了波澜,似乎被他自轻自贱的口吻给刺痛了,他笔直地屹在温然面前,不肯如往常一般坐在沙发上,导致他本就不能久站的腿开始酸胀。
“温然,我怎么敢。”
半晌后,他慢慢地说道。
“我甚至在想,一开始我就做错了,我不该逼你,不应该再去想尽办法去接近你。”谢衍淡薄的唇透着白,不紧不慢地朝着温然的方向走着。
“我是真的害怕了,我不敢甚至是不能再去面对那一次的场景了。”谢衍手指动了动,望着面前鲜活真实的温然,他语气渐渐变得缥缈茫然,“我做了好多次梦,溺水,车祸,自杀,后来全部都一一实现了。”
他又陷入一种诡异的自我谵妄中,倏地一下子抓着始终冷静注视他的温然,谢衍的指骨突起,白里透青,泛冷道:“我很恐慌,我害怕面前的你是假的。”
他神态镇静,很难想象在这种状态下还会说出那样仿若失控的话。
温然这次没有急着挣扎,去将谢衍的手指一根根地扒开,反而是让谢衍就这样双手颤抖地去拢他,眉目间也显得平淡。
“你是生病了吗?”温然突然说道。
其实他的嗓音自始自终都是平且无调的,无异于电话里冰冷到毫无机质的声调,可是谢衍却从中听起几许柔和的关切来,他垂下眼眸,恍若未闻:“我没想你还会回来的,你以前不都是那样吗?见着我就躲,恨死我了。”
温然凝起眉心,顿觉出谢衍的状态不太对劲,还没回过神就被人一把推搡至后面的沙发上。
他整个人倒在柔软无比的沙发上,身躯陷在里面,未反应过来便被阴影给笼罩住,炙热的呼吸全部喷洒在温然腻滑的脖颈处,随即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你疯了吗?”温然冷静的神色被撕开帷幕,眼睛带了一抹厉色,咬紧的牙关冷冰冰地蹦出几个字。
他宛若一条被渔网紧紧捕捞上岸的鱼,扭动身躯四处挣扎,手掌在摸到桌面的玻璃杯时,正欲高高拿起冲谢衍的后脑勺狠狠砸下去时。
一颗温热湿润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摔在温然的脖颈间,落个粉碎,顺着他的后颈往里面流淌。
谢衍的动作松开,温然被绳索捆住的束缚感倏地一轻,耳膜边是谢衍低沉如水的恳求声,“温然……你可怜可怜我吧,好不好?”
这种卑微低贱的请求,温然是从未想过能从向来睥睨看人的谢衍口中说出来,他抿紧了干巴发涩的嘴唇,脑海里陡然出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沉默被谢衍径自理解成无声的拒绝,他勉强地扯出一抹笑,似乎在安慰自己,“你不必现在回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