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野和石头原本只是同一年级的同学,在分班之前对彼此的印象只是个脸熟的同学。直到后来暑假,两人在同一个餐馆打工的时候才熟络起来。石头家里挺困难的,父亲跑了,母亲又外出打工,家里只剩下一个年迈的奶奶拉扯着三个孙子。所以一到暑假,他都会找各种兼职。
在饭店里遇见乌野的时候,他还吃了一大惊。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的江离是个富二代,这个几乎是全年级都知道的事实。乌野又经常和他在一块,石头虽然不怎么熟悉他,但是还是下意识地认为他们家境差不多,而且乌野身上穿的鞋子背包的牌子跟他在电视上看广告看的一样。
他没有想到乌野也会出来打工,还是这种又累又廉价的餐厅服务员。后来两人熟悉后,他才知道乌野家境跟自己差不多,甚至比自己还要再惨一些。有了这层原因,于是两人的关系就比旁人更亲密了一些,石头甚至会主动跟乌野说起陈娟。
那天是在一节体育课上,老师让同学们绕着操场跑了两圈后就原地解散让他们自由活动去了。大多数同学偷偷溜回了教学楼写作业,体育老师知道高三学生学业压力大,这种情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操场上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学生在打篮球,球打在投篮杆板上,远远地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下午的阳光刚开始还很毒辣,过了阵子天气陡然直下,毫无预兆地下起暴雨来。
乌野和石头来不及返回教学楼,被困在体育馆里。偌大的体育场地里只有他,石头,以及同班的一个男同学。
乌野透过窗看到外面,雨大得几乎把所有的景色都渲染成白茫茫一片。天际都是紫黑色的,厚重的云层里隐隐闪现出一道道曲折的闪电。
体育馆顶上的白炽灯虚弱地亮着,照得周遭都是惨白惨白的。
两人抱着球坐在篮球架下面的台阶上,另一个男同学在稍远处拿着一个本子好像在背单词。
石头就是在这时候聊起陈娟的。
“我们都说好了,以后要考同一个大学。”石头眉飞色舞地说,“她读生物专业,我呢,就读金融,这个好赚钱。”
乌野看向他。
石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很得意地笑了笑,“你知道的,她家里,很有钱的。只有将来我赚了很多很多的钱,她家里才肯答应我们在一起嘛。”他边说边撩起运动服下摆擦汗,“而且,家里的弟弟妹妹的学费,奶奶的各种医药费,都是钱。”
“你呢你呢,”石头一直在说自己的事,他也非常好奇对方的私密事,挑着眉问乌野,“你有喜欢的人没有?”
乌野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眼皮,轻轻地摇了摇头。
石头不信,揽过他的肩,“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都说了那么多。”他说了几个平时和乌野有接触的女同学,乌野都摇摇头,一言不发。
“好吧,”石头也无奈,自己跟乌野说了那么多,对方一个字也不透露出来,他觉得有点亏了,“你就跟我说,有,还是没有?”
乌野抬头看了一下窗,雨好像小了一点,但是似乎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身旁的同学还在问个不停,他有点烦,索性承认了,“有。”
“谁呀?我认识吗?”石头兴奋起来,更加缠得没完没了了。
乌野第一次觉得他那么烦人,但是也不好直接拉下脸,胡乱扯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堵住了他的嘴。
铃铃铃——放学铃响了。
乌野担心江离等自己太久,来不及等雨停就直接跑了回去。雨水顺着裤脚流进运动鞋里,冰凉的感觉黏腻得让人难受。但他不怎么在意,浑身湿透了一路小跑回教室,拿了自己的书包直接到江离的班级前。
他往里面一瞄,教室里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个值日生在打扫卫生。但是江离和秦泽的座位是空着的,上面连书包都不在了。
他们走了吗?
乌野觉得奇怪,因为刚才他一路上来的时候并没有碰见他们。
“乌野同学?你是来找江离同学的吗?”一个扎着高高马尾的女生突然从窗边探出头来。
他看着她的脸,认出她是陈娟。
“他走了吗?”
“他下午就请假走了,听说是他同桌家里出了事。”陈娟说。
秦泽家里出了事?乌野反应了半秒才回过神来。
乌野一路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在放车的地方碰到了管家。对方正跟人打着电话,看见他挑了一下眉。
也许是出于怜悯,这些年管家对他的态度算得上是温和客气,所以挂了机后,朝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乌野连忙小声地叫住他。
“小离?下午确实到秦家去了,晚上应该不回来了。”
“秦秦泽家里,怎么了吗?”乌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管家看了他一眼,神色有点不悦,“别管别人家的事,那不是你该知道的。”
那一晚吃饭的时候只有江家父母和江驰南同他一起。没有江离在旁边,他更像个客人了。
他默默把饭扒完,到厨房里洗完自己的碗就上楼去。
江离不在,房间里就更显得空寂。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发了会呆,视线落到旁边的玻璃柜子上。
玻璃柜子里装的都是江离心爱的各种摆件和奖杯。在一众精美姿态各异的手办里,他看见了一个造型拙劣的小恐龙灰扑扑地躲在角落里。
乌野迟钝了一会,才想起来那是他小时候送给江离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江离居然还留着。